元帝身後半步之外,緩步走出頎長的男子身形,氣質濯濯然松間月,身影修長如竹,尋常的絳紫曲領官袍穿戴在他身上,顯得格外不尋常起來。
路邊美人撒嬌的嗓音叫了一半,驟然見了郎君如玉,嘴裡依舊喊著「陛下」,眼睛卻走神了一瞬,定在皇帝身後。
皇帝倏然沉下了臉。臉上掛著的笑容消失了。
那美人走神只是一瞬間,下一刻,依舊提著食盒迎上來,嬌滴滴地福身問禮,「陛下今晚回來得晚,妾等候已久——哎喲!」
猝不及防的事發生了。
皇帝沉著臉,原處站著等美人走近,冷眼瞧她行禮到一半時,突然抬起一腳,直接踢在小腹間,重重地把人踢飛了出去。
耳邊傳來砰的悶響,美人伏倒在地上,動也不動。地上逐漸出現了一攤血泊。
「賤人!」元帝怒喝道,「朕和朝廷重臣說話,誰讓這賤人上前打斷了?來人,把這賤人拖走!」
幾個內侍縮著肩膀小跑過來,哆哆嗦嗦地把口鼻流血昏迷的虞嬪拖走,原地留下一灘凌亂血跡,無人敢問一句拖去何處,要不要延請御醫醫治。
元帝發泄盡了怒氣,臉上又掛了笑容,回身繼續和藹地說,「聖人說得好,惟女子和小人難養也,叫荀郎看笑話了。宣慈殿離永巷不近,要走上一段路。但朕每次探望太妃,都是徒步前去,以盡朕的微末孝心、有勞荀郎陪朕多走點路。」
荀玄微視若無睹地跨過地上血跡,「陛下抱病之中,依舊堅持徒步探望太妃,不用步輦。對太妃的孝心誠意動天。」
元帝陰沉的眉頭逐漸舒展,感嘆道,「不敢說孝感動天,只願上天降下福澤,保佑我大炎朝國祚長存。唉,朕那逆子,若能有朕的半分侍奉孝心,朕夜裡睡著都要笑醒!」
空步輦在前頭開道,天子儀仗前呼後擁,燈籠照亮百步外的宮道。
話題既然提到了太子,荀玄微順理成章地關切詢問,「東宮在太極殿外已經反思半日了。京城春日天氣難測,白日炎熱,夜裡卻又寒涼,莫要損傷了東宮貴體才好。」
「讓他跪!」 元帝恨聲道,「長長記性!一個小小的東宮都被他弄得烏煙瘴氣,將來如何領天下!」
走幾步,穿堂風颳過身側,京城三月的春日天氣乍暖還寒,夜風裡帶了寒意,他突然停步問身邊近侍,「太極殿外頭風大,太子手邊可有禦寒的披風?」
中常侍回稟道,「宣城王殿下掌燈時送去了披風。」
元帝臉色稍霽,唔了聲。
荀玄微走出兩步,狀似隨意地接了句,「傍晚臣入東閣前,路過太極殿外,眼看到宣城王遣人給太子殿下撐傘。下午日頭烈,還好未曾曬傷了東宮貴體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