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為何冒姓為荀氏女?我孤零零長到十六歲, 阿娘死了,又不知阿父是誰。在中原各處飄零,生計困難,僥倖生得一副好皮囊可以唬人,換做是你, 你不會起冒姓為士族女的念頭?荀氏是豫州第一大族,人丁眾多, 在外為官的郎君幾年不回荀氏壁一次,和家裡隔房的姊妹並不熟識,被我找著機會,冒為荀氏九娘。你看,這幾個月吃好喝好,出入有僕婢前呼後擁,豈不是一樁好買賣。」
石室內的審訊官員來來去去,嘴巴不住開合,質問聲一串串地吐出。
阮朝汐不耐煩起來,「你們直接定我的罪好了!庶民冒姓士族為死罪,我都知道,你們會不知?反反覆覆地問,囉里囉嗦的。」
審訊官員的嘴巴繼續開合著,隱約幾句入了耳,阮朝汐聽笑了。
「差點忘了,多虧你提醒,是了,我阿父是舊朝不知藏匿何處的琅琊王,我母親是士族女。這樣說來,我不是庶民。庶民冒姓為死罪,那我這樣的……冒姓就無罪了?」
她繼續把玩起自己的手指,「我本是士族女,冒姓無罪,為何又不放我走?」
滿室點亮的燈火徹夜不熄,室內無窗,也不知過了多久時日。
缺乏睡眠,太陽穴突突地跳疼,耳邊嗡鳴,她從前聽人說過,不給吃不給睡,這是審訊的文雅手段之一。
睏倦了,不讓她睡,腦殼昏昏沉沉地,她就此閉嘴不說話。
手腕鐵鏈發出一聲響,她即將倒在草褥床的前夕,又被鏈子扯住了。
詢問官員站起身來,對她厲聲大吼什麼。她已經聽不清了。
有人匆匆忙忙地跑進來,悄聲說了句什麼。
大吼聲消失了。腳步走動聲也消失了。就連滿室明亮得刺眼的火把光芒也被逐個熄滅了。
手腕的鐵鏈被放開一隻。她立刻撲倒在草褥上,陷入了黑沉睡眠中。
面前出現了一隻蠟燭。放在地上,光芒微弱。然而她被刺目光亮刺激太久的雙目依舊覺得刺痛,昏昏沉沉地把頭扭開,對著黑暗石牆。
下一刻,卻被人捏著下巴轉回來,依舊對著地上的燭火。
她於半夢半醒間蹙起了秀氣的眉,不悅地抬手一推。
鐵鏈發出嘩啦啦的聲響,她從夢中猛然驚醒過來。
有人在近處對著她說話。
她已經完全清醒了。驀然張開眼,清凌凌的眸光直視面前的人。
微弱的燭光下,出現了一張貌若好女的面孔。來人彎腰下來,饒有興致地打量她臉上不悅的神色。
「未睡夠,鬧脾氣?」抬手把她濃密發間沾著的乾草一根根地去盡了。
來人攥著她的下巴不放,慢條斯理往上抬,「可還記得孤?」
阮朝汐當然記得他。後殿見過一面的太子,叫什麼名字至今不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