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青一句話都沒聽,來到包廂兀自推門而入。
場子很大,燈光迷離,酒瓶堆滿桌台,鶯鶯燕燕圍繞,從男人懷裡飛出嬌笑。也看不清孟敘冬在哪,但冷意瞬間充斥全身。
“小青姐!”陳春和高喊,陸陸續續有人朝蘇青看來。
蘇青順手掄了瓶酒在手裡,往人群里擠,終於發現了孟敘冬。他站在一個高腳桌台旁,身邊擠著一個美女,儘管是摟在項目經理懷中的,依然不妨礙美女對他暗送秋波。
他有所感應般回過頭來,又朝項目經理說話。
蘇青兩步走過去,揮起手中的酒瓶。孟敘冬反應很快,一手箍住她手腕,一手將她攬進懷裡。
“這我老婆。”他掰開她手指拿走酒瓶,酒瓶上冰涼的水汽纏繞在他們手心。她想要推開他,反而被抱得更緊。
項目經理傾身來瞧,蘇青躲閃般別過臉去,額頭抵到孟敘冬的下巴。他溫熱的呼吸噴灑,酒氣繚繞。
周圍的人看不出他們之間的古怪似的,說笑著:“嫂子,來來來給嫂子開瓶酒。”
蘇青冷著臉從孟敘冬懷裡掙脫出來。
“嫂子怎麼了這是?”
“哎呀我們就喝點兒酒……”
“沒事兒,你們繼續。”孟敘冬臉上的笑在轉身之際消失,拽著蘇青往外走。
醉酒的人不知力道,也或許他根本不在乎。蘇青忍耐著同他走出包廂,一下甩開了他。
“你什麼意思?”孟敘冬沉下臉來。
蘇青笑了,“說是解決問題,解決到夜總會來了?”
“讓你先睡。”
蘇青點了點頭,一口氣提上來,“工地三件套是吧,按摩、商 K、夜總會,別以為我不知道!”
包廂門再度開合,陳春和追了出來。孟敘冬瞧了他一眼,抬手示意他別跟來。
“我怎麼可能亂來。”孟敘冬擰眉。
“別給我說這些,不管你做沒做,你接受沒有?你接受了,並且習以為常。”蘇青深呼一口氣,克制動手的衝動,“我就該知道干工地的是什麼貨色。孟敘冬,你容許女人出賣自己,就是有你們這些人,才會讓這種產業持續存在。你怎麼不去跟小姐過呢?”
“這是什麼話!”孟敘冬詫異地看著她。
“哪怕那些人是自願的,你也不該去消費這種事。難道你忘記了,當年多少下崗女工,多少女人不得不……”
還是沒忍住,蘇青握一拳頭錘在孟敘冬胸口。他悶聲抗住,大手包住她的拳頭。
“我大姨,就是這麼去幹了,死在了計程車里。”
那些年恐慌像瘟疫一樣瀰漫在重工業城市,男人們丟失了工作,丟失了在家裡的尊嚴,女人們系上鞋搭扣走出家門,走到街上的按摩店,走進街心公園,有的走去更遠的珠三角。從十六歲的阿姐到三十六歲的阿姨,她們學會對男人屈膝,逼迫自己如本能的渴求般吞咽陌生人的性器。
蘇青在澡堂虛掩的門縫裡看見過。
孟敘冬怔然,起身注視著她,片刻轉過頭去,從兜里摸出煙盒,銜起最後一支煙,卻發現沒有打火機。要發泄什麼似的,他捏皺空煙盒丟到一旁,“那你要我怎麼辦?那麼多工人等著這筆錢回家過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