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微微垂下頭,苦笑:「那天,我幾乎成功了……但衛女卻迅速離開。劉小姐當時以為是彭兄、方兄,或者是你自己驚擾了她。我卻覺得,她更有可能……是為了躲避我袖中的這滴淚。她可以見彭兄、方兄,也可以見王秀才,卻唯獨不願意見游慎留下的遺物。」
鄭端將淚珠捧起,道:「如果我們家完不成這個長達百年的承諾,那麼,也許,將它物歸原主,我們也能安心一些。」
「但,請允許我一同前往文昌閣。」
李秀麗很高興,立刻答應下來。
三人進入文昌閣的宅邸之中。小鄭上一次來時,毫無異樣。這一次,捧著眼淚,才踏入一步,府內忽然冷意襲人,陰風大作,被吊起的書精們幽幽而嘆。
白鶴見此,立即喝道:「詩魂,舊物在前,舊情怎忘?何不到此相見!」
這滴凝淚上凝固的炁,勾連了無形之物。
自院外,忽然狂風大作,天飛鳳凰,地走龍蛇,無數詩歌的意象中,一抹青衣倏爾立在窗下。
眉飛入鬢,蕭蕭肅肅,清舉巍峨若玉山。意態傲岸。
鄭端微微睜大眼睛,喃喃:「與我家留傳的攜友喝酒圖,畫像中的游慎,一模一樣……」
青衣人轉過身來,看著鄭端與祖先相似的面容,再看他手中的那滴不散之淚,想到一板一眼的友人,極輕地嘆了口氣,有懷念之色:「百年之諾,汝家守到今日。多謝鄭家情誼好。」
鄭端卻很羞愧:「我家徒耗百年,卻不曾完成承諾。今日,不得不物歸原主……」
「不怪你們。是小玉不願見我。」
現在他為詩魂,聚集天下才氣,活著的人總有江郎才盡之時,游慎卻永遠不會有這個煩惱了。他守在明勝湖畔百年,可她寧可邀請一些碌碌文人,也決不見他。
游慎看向白鶴、劉小姐二人,說:「但小玉不得不見的人來了。」
準確說,是看向白鶴。
李秀麗也看向白鶴:「他說的是什麼意思?」
白鶴沉默片刻,從袖中取出一枚碧玉佩。
這枚玉佩通體是濃郁的碧色,帶著森森之意,放在手掌中,都似乎有寒冷的白霧在絲絲涌動。
道士說:「這枚玉佩,是千年前,衛小玉病逝前,含著平生憾恨之意嘔出的一口血。血滲透到地下,在泥土中凝結,慢慢血色褪去,化作了一塊碧玉。被一個人撿了起來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