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且滲的速度快極了。很快,工廠內部就布滿了淡淡的霧氣,四下朦朧,紅光驟然熄滅。本欲下沉的棺材們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,似乎是齒輪卡住了,地面無法合攏。
血肉機械們呆呆地睜著眼睛,躺在透明的「棺材」里,看著霧氣將自己也籠罩在範圍內。
秀麗娃娃帶著布老虎,警惕地縮在一角,打量著這些滲進來的「霧」。
她可沒忘記,癩蛤蟆他們說,霧中有鬼。剛剛的工廠守衛說,霧中有「未知意識體」。
而霧中的鬼,則極大可能,就是困住了衛縣,困住了寧府,甚至把癩蛤蟆等人也拖進循環的根源。
霧飛快地由淡轉濃,很快就像外界的衛縣那樣,難見寸步之外的景象。
而就在霧氣轉濃之時,方才還悽厲地不停警示的警笛也安靜了下來,隱隱傳出的銀色守衛們的戰鬥之聲,也統統消失不見,機械運轉的隆隆聲亦不可聞。
工廠內安靜到了極點。
「孵化機」呆滯地躺在角落的透明棺材裡,透過上方的面板,無神地注視著茫茫霧氣。
她的眼珠,忽然慢慢地轉了一轉,逐漸匯聚在正前方。
因為,有一張臉,悄無聲息地貼在了棺材板上,與她隔著一指距離的透明面板,臉對著臉,眼睛對著眼睛。
「孵化機」有些迷惑地看著這張臉。
這張臉,是她自己的臉。
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,隔著透明的一層,對視。
只是,「棺材外」的那張臉,格外的白。
甚至,比霧氣要更白,慘澹的、透著青色的白。
那是死去良久的顏色。
「孵化機」的眼睛緩緩朝下看去。
沒有。
沒有脖子。
沒有胸膛。
霧氣中,貼在「棺材」上的那張臉,只有一張麵皮,甚至沒有頭髮,沒有頭顱,什麼都沒有。
只有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,在濃霧中漂浮,麵皮下直接連接著霧氣,融入霧中。
「孵化機」露出了僅存的,少有的迷惑之色,但毫無驚懼,更多的仍然是呆滯。
那張慘白的、死人的、與她一模一樣的臉,卻嘴角一咧,忽然笑了起來。
但是眼睛里盈滿淚光,眉尾都哭般垂下,唯有嘴巴是笑的,與眼睛的弧度相反,越咧越大,直咧到了耳朵根。
似在哭,似在笑。大哭與狂笑,同時出現在一張臉上。
空蕩蕩的、與霧氣相連,浮化而出的「臉」,蠕動著黑洞般,已經沒有了的牙齒,無聲地說:
找到了,我終於找到了……
霧中不止一張臉。
每一個棺材前,都貼了一張臉,正對著棺材裡的人,或大笑或者痛哭或厭憎或咒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