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雲遮擋了太陽。
李秀麗背脊一寒,抬頭,看到了一個很高的,幾乎是占據半個天空的黑影。
那不是烏雲,而是一個龐大到堪比山巒的黑袍巨「人」。頭及雲天,臂舒群山。附身下看,算是雄城高牆的衛縣,只是祂手指邊的一個小玩具。
黑色的兜帽下,露出了一張……一張木偶的面容。滑稽的鬥雞眼、漆白的臉,劃刻出的定格的笑容。與循環中的「新郎」一般無二,恍若等比放大千、萬倍。
祂從雲層間伸出手,手部卻不是木質的關節,而是枯槁且尖利發黑,宛如爪子的十指。
十指俱下垂著無數牽引的透明細線,垂向無邊陸土,繫著許多城池。
祂似個應被操縱的木偶,卻提線操縱著人間。
癩蛤蟆仰頭叫道:「偃師大人,救我,救——」
它雙目圓睜,尚未說完,劍柄從它的喉嚨拔了出來。污血飛濺在地。
它很快萎縮,變成了一隻僅手指大小的癩蛤蟆,翻了肚皮。
李秀麗一腳踢開死掉的癩蛤蟆,握緊蒲劍,看向那個半空中,身與山嶽同列,脖頸與雲天同齊,手中垂著無數引線的「木偶」。
她體內的五境內靈炁依然空虛。即使迷霧散去,也沒有恢復一絲。
在迷霧從衛縣散去、癩蛤蟆死去的那一刻,偃師察覺到了衛縣的異常,臉上定格的笑容幻燈片般換成了一個皺眉滑稽笑的表情,目光朝衛縣轉來。
祂動了動小指,十指上的一根垂連人間城池的巨大引線,立即朝衛縣飛來,欲將衛縣重新納入操縱範圍。
「偃師」表面上只有煉炁化神中階的修為,但它垂下的每一根引線,都凝了逼近返虛境界的炁,且翻滾著白色的「霧」。
李秀麗卻絲毫無懼於空蕩蕩的五境,她對不知何時,又充實了一截衛縣百姓心炁的蒲劍,只說四字:
「有仇報仇。」
滿城復甦過來的人,這些還與血肉機械相連的人,分散在衛縣的每一個角落,卻都仿佛聽到了少女的這聲低語。
他們有太多的怨恨,太多的憤怒,太多的悲痛……此時竟都顧不上恐懼,與她一樣,抬頭盯著那操縱了他們三載的偃師。
衛縣的男女老幼,俱無一字,不發一言。
蒲劍上的眾生之炁,最新匯入的衛縣人族的共同心炁,卻沸騰若煮。
下一刻,偃師巨大的眼珠中折過一道光,不待祂反應過來,便有劍從地上起,怒從凡間生。炁沖天地,雷霆翻覆。
明明是琉璃相轉寂滅相時,最虛弱的狀態,本應體內沒用一絲靈炁的李秀麗,卻悍然向祂出劍!
寶劍升霜光,珠衣映寒芒,紅纓飛素裙。
破空之鳴好似萬人之吼。
一劍。只一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