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上仍穿了重重鎖鏈,卻在與她同一維度,在大江大河、雪山大漠、廣闊原野、漫漫海波之間。
也坐在屍山血海,骸骨堆山的山頂。
他年約十七、八歲,坐在那層層骸骨之上,也是一身白衣,只是,更像是年深日久,退了色。赤足。
新雪般的肌膚,像被太陽一照就會立刻融化無影,連唇色都是淡的。
濃黑的發不挽,流淌而下,如蜿蜒的絲綢。
漆眉間點著一粒硃砂痣。
周身的顏色對比極乾淨。
因太乾淨,甚至到了如有鋒芒的程度。
這樣容色比冰雪,乾淨鋒銳之極的美色,因顏貌太過,甚至能刺傷人,令退避三尺。
但見她「看來」,他對她而笑,一個極明亮的笑。
明明是薄衣赤足,卻像坐在光明萬丈之中,奕奕生輝,普照天下。
於是,這種乾淨鋒銳到極點的美,固然能刺傷人,但因輝光,卻像反而像昭日,人本來就不應該直視太陽。
他說:「稍等。我來幫你。」
便緩緩地站了起來。
在狄洲被從本表的幽世撕扯下來後,他身上的鎖鏈也寬鬆了許多,足矣他站起。
但仍扯著他的血肉,叮噹作響。
捆住他的鎖鏈,從廣袤山河裡延申而出,從他足下的骸骨中延申而出。
直到他站起的這一刻,李秀麗才吃驚地看清,貫穿他周身的那些鎖鏈,材質異常,非金非石非木,但這些鎖鏈垂落的地方,是還有那些明明已經飲過不少甘霖,卻還存著人之意識,沒有徹底化為野獸的凡人,是肉身已經化作機械數年,七情、神智卻仍霧中的「展櫃區域」,是被咀嚼了又咀嚼,卻不知為何,還有幾許心炁的「殘渣」,是西毫城中,身化異物,卻存下了意識的百姓。
是這些鎖鏈,將一線生機,鎖在了無數人族的體內,使他們留住了一口心炁。
但看到這一幕,地煞觀的一眾人等,比她還吃驚。
他們兩個所處的層面,在另一個世界的維度上,凡人看不清,但地煞觀的高階修士,看清了。
「是你……是你……王昭!」地煞觀的「外交官」見此,雙目深沉,恨得滴血:「你居然倒反天罡,借困鎖你的新狄洲山河之鎖,反過來給這些凡人輸送元炁!」
怪不得,我們捉到他時,他明明已經邁入練炁化神,這四年來,修為居然不進反退!
怪不得,這些新狄洲居然還存著相當多的本表凡人的炁,一直不馴服,暗流涌動,卻又怎麼都找不出來……
他又有一種恐懼。
若是旁人做這樣的事,即使是練炁化神,也早就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