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鵠聞言依然猶豫, 悻悻抱著大氅在屋裡轉過幾圈,最後只說:「好衣裳可以攢錢買,小殿下記著, 往後一定離那個姓裴的遠些。」
李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弄不懂玄鵠為何忽然對他這樣講。
卻聽玄鵠緊接著又說:「小殿下年紀輕, 很多事情都不懂,方才我回來時, 看見那姓裴的不緊不慢跟在你身後,眼神有些不對——恐怕就連他自己也沒留意到,他以前可不這樣。」
李熙說:「……啥?」
玄鵠見狀真有點急了, 一把拋下衣裳,鄭重地說:「總之……總之離他遠些就是了,左右小殿下討厭他,少他一個不少。」
李熙還是沒當回事, 甚至被玄鵠這草木皆兵的模樣逗得直笑,渾不在意地搖頭。
「玄鵠, 你真是吃錯藥了,正所謂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,此一時彼一時,如今我們既然已經決定留下來,又哪能避得開他。」李熙笑聲說:「再說……再說誰告訴你我討厭他啦?實際上,我現在只是嫌他煩,不想讓他隔三差五就來找我的麻煩,卻並沒有很討厭他這個人——他於我很有用,日後我若有事要他幫,還得主動去尋他呢。」
玄鵠很茫然,說:「這怎麼……嫌煩不就是討厭?怎麼我聽小殿下話里這意思,頗有幾分盼他能『有事召之即來,無事揮之即去』的味道。」
李熙就只是笑,笑而不語。
嫌煩怎麼會是討厭呢。李熙想:嫌煩,嫌的是每回見到裴懷恩,總要小心翼翼地與他繞著彎子說話,實在很麻煩。
至於裴懷恩這人本身。
說句實在話,裴懷恩對待仇人,手段是陰毒,可李熙和裴懷恩相處得久了,漸漸也看到了對方身上許多與外界傳聞不符的地方。
而這些稀奇古怪的不符之處,沒有一處是讓李熙覺得厭惡的。
甚至於……
不止不厭惡,還很「羨慕」。
並且,若細細的回憶下來,李熙覺得自己其實很喜歡裴懷恩——尤其喜歡裴懷恩身上的味道。
這句話,李熙在此次病癒後,已然悄悄在心裡對他自己說過無數遍。
裴懷恩身上的味道很好聞,奢靡又香甜,如穿腸鴆酒,無上珍饈,曾經令他怕,如今卻讓他愛。
因為這是站在萬人之上、再也不必任人宰割的味道,是自由和天空的味道。
身旁不遠處,玄鵠見李熙不答,就知道李熙這會肯定是又在心裡琢磨些有的沒的了,止不住嘆聲氣。
李熙近來時常如此,總是把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,玄鵠見得多了,對此早已見怪不怪。
可是該勸還得勸。
思及此,玄鵠斟酌再三,謹慎地在心裡組織好用詞,沉聲說:「可是小殿下,無論你怎麼想,以後咱還是得儘量少去接觸那個裴懷恩,只因殿下有所不知,聽聞那裴懷恩雖為宦臣,卻喜玩弄美貌纖弱的年輕男女,尤其愛你這種樣子的,平素大夥為了討好他,妻妾都不知送了他幾房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