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熙驚訝極了, 酒也終於醒了些,正身說:「……且慢,先不說這些幫手究竟是不是跟著一個主子的, 單只說這個元氏, 還有從你手裡劫走元氏的那些人, 他們似乎也很不對勁吧。」
「若如你所言, 裴懷恩手底下的人那樣狠, 就連你也在他們的刀口下討不到好。既然如此, 他們在得了誅殺元氏的命令後, 就該將你們兩個就地格殺,為何還要費心將她帶走?另外還有一點, 諸如殺人滅口此等血腥事,她元氏一個弱女子,不僅沒被你們的打鬥嚇破膽, 事後竟然還能從那些殺手的控制下安全逃出,並且準確無誤地找到你……她甚至知道裴懷恩另外又寫了放過她的信。」
玄鵠怔住一下, 有點跟不上李熙的思路。
卻見李熙躊躇著擱下酒杯,繼續說:「這不對, 這真是不對,元氏這女人不對。玄鵠,你再仔細想想, 將元氏在雲縣與你說的話,原封不動,一字不漏地說與我聽。」
玄鵠未做他想,聞言當真低頭思索了一會, 而後說:「這……小殿下會否多慮了?怎麼忽然懷疑起元氏?再說事情現在不都已經圓滿解決了麼?她又沒反水。哦,是了, 也怪我沒說清楚,按照元氏告訴我的話,裴懷恩的人原本該是想把她弄到一個沒人地方殺了,可半路卻叫迷香放倒,而她一路只顧逃跑,並不曾見到救命恩人的臉。」
李熙不輕不重地嗯了聲,一下一下扣桌。
玄鵠見狀便繼續說:
「至於那封信,則是她在回來尋我的途中,恰巧又遇見了裴懷恩派去傳令的人,那些人不僅饒了她的命,還教她老實本分地與我走,替我作證,所以她才放下心來,回來找到了我。」
玄鵠剛從雲縣回來不久,對那裡發生過的一切瑣事記憶清楚,言之鑿鑿,李熙聽見他這樣說,卻是更加擰緊了眉。
「……就算如此,我也還是覺得不對。」李熙說。
先前是被突如其來的勝利沖昏頭腦,故而未曾多想,可如今經玄鵠這麼一提,李熙方才發現,原來這一切都好像成功得太過順利了些。
就算不提旁的,單單只說元氏這女人。
一個能在危急關頭準確判斷形勢,僅靠一名沒露臉的恩人便讓自己轉危為安,並對逃亡路線過目不忘,轉頭就能原路返回,及時在山崖底下把玄鵠救到城裡的女人——當然,倒也不能排除是裴懷恩的人幫她找到了玄鵠,可是無論怎麼說,她都表現得太冷靜了。
這樣聰明冷靜的一個人,聽著倒像是經過特別指點一般,實際上,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從那些殺手的看管下逃出來,甚至不知道她口中那位不肯露面的救命恩人,是否真實存在。
所以總覺得好像是漏掉了點什麼——但是漏了什麼,又是誰指點了元氏呢?李熙冥思苦想,卻想不出。
因為就在這一天,至少在這一刻,李熙原本清醒的頭腦正被烈酒麻痹,被突如其來的空虛啃食,被那種終於得以放鬆的懈怠慢慢吞噬掉他原本該有的一切機敏,這令他再也無暇他顧,更別說仔細去挑元氏話里的錯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