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天色漸亮,李熙跟在裴懷恩身後下了轎,在抬腳邁過晉王府的高門檻時,忽然說:「若我沒猜錯的話,按照李恕的打算,此次行刺的物證都該被藏在壽王府,而證人不能是任何一個身在局中的人,必須得是我這個局外人,因為只有局外人在不經意間說出的話才可信。」
裴懷恩深以為然,點頭說:「是了,若你昨夜真對我起疑,或者說……若你昨夜雖然猜到事情原委,卻仍對我有了剷除之心,不來尋我,使我毫無防備,那麼在事發之後,這場鬧劇便一定會鬧到皇上面前去,之後再經你口,禍引壽王府,引得皇上派人去查,屆時壽王當百口莫辯,而我也一定受牽連。」
李熙聽罷就笑,垂著眼半真半假地說:「廠公多慮了,自舅舅去後,再沒有比你與我更親近的人了,只要你待我好,我定不會與你離心。」
頓了頓,似是在讚嘆。
「不過麼,京中兩位皇嗣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接連被刺,也是多虧廠公的本事夠大,才能在那李恕有意散播謠言的情況下,沒讓一丁點的消息漏出去。」
裴懷恩聞言腳底一頓,不耐煩地睨過來,問:「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。」
李熙就搖頭,面上無辜極了。
「在誇你呀。」李熙眨眼說:「從前聽說廠公的勢力早已遍布各處,凡人或事,只有廠公想讓父皇看見的,父皇才能看見。我原本還不信,今日卻是真的漲了見識。」
說著就又去牽裴懷恩的手,帶幾分恰到好處的依賴。
「廠公這樣厲害,倒讓我覺著更安心了。」李熙微微地笑著,說:「廠公是我的大樹,就像當年的舅舅一樣,可令我依靠。」
裴懷恩的眉頭皺起來,欲言又止。
然而恰在此時,有人低著頭快步走過來,沒留神一頭撞在裴懷恩身上,連忙跪下來吚吚嗚嗚的告罪。
李熙有些詫異,把手從裴懷恩的袖裡抽出來,蜷指摸了摸自己拇指上的血玉扳指。
裴懷恩此刻心情不錯,被撞也沒惱,隨意地揮手放人離開,但李熙眼睛尖,立刻認出了這會撞人的是誰,沒忍住轉頭看向裴懷恩。
李熙望著來人離去的背影,疑惑道:「這怎麼……他的年紀和舌頭、他、他是你與我說過的那個御醫?」
裴懷恩毫不避諱地點頭。
「正是他。我前陣子把他從御醫院弄出來,一直關在別處,後來覺著沒意思了,就乾脆讓他住進這裡來……反正他說不出話,也不敢在李征面前隨意寫字,他比任何人都愛護李征,生怕李征知道什麼。」裴懷恩面上帶著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態說,「再說他醫術很好,眼下李征受了傷,讓他來治,他一定會盡心,倒也省去我四處找大夫的麻煩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