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未落,正在獻舞的幾個翠粉美姬已不敢再跳,殿內倏地陷入一片死寂。
承乾帝沉默很久,不欲在除夕夜掃文武百官的興,便想出言趕李熙下去,不料嘴還沒張開,就聽李熙難得強硬地說:「父皇息怒,兒臣自幼長在邊關,沒練過武,只簡單識幾個字,從未研習過如此晦澀難懂的學問,故而一時學得慢些,兒臣、兒臣日後會更努力。但今夜是新舊交替之時,兒臣此刻上前,並非是為自己辯駁,而是想為二皇兄請一道旨。」
承乾帝坐端正了些。
李熙依然沒有抬頭,反而把臉埋的更低了,語氣忐忑。
「父皇,兒臣知道……是重罪,可二皇兄當初救過兒臣的命,若無二皇兄在,兒臣便不能從大滄返回長澹,更別提沉冤得雪。」
「兒臣心裡感激二皇兄,可就在昨夜,兒臣聽說二皇兄府上遭了刺客,兒臣……兒臣……父皇!兒臣知道您不喜歡我,可是兒臣接下來要說這些話,就算您在聽過之後,發怒要把我砍了,我也要說。」
話說到這,猛然抬起頭。
「父皇,恕兒臣直言,二皇兄先前率神機營逼宮是錯,可更大的錯卻在您,因為是您猶豫不決,遲遲不立儲君,方才導致諸位皇兄手足相殘。再說您原本要立的也是二皇兄,加之二皇兄這些年南征北戰,於長澹有功,兒臣便想著,兒臣便想就算經此一事後,二皇兄往後再不能……但是否可以讓他功過相抵,趁著今夜熱鬧佳節,解其禁足,復其王位,遣其出京修養,令他從此只做個無詔不得返還的閒王,就當把這事揭過去了?」
再頓了頓,目光和裴懷恩的對上,轉瞬又再錯開。
「父皇,想來是您身邊的人都不肯對您說實話,但我去看過二皇兄,知道二皇兄受傷重,我……總之兒臣以為繼續留在京中對二皇兄的傷勢不利,是以還請父皇開恩,下旨放二皇兄出京去,這樣後世也會記住您的仁慈。」
承乾帝霍然起身。
其實赦免晉王這個台階,承乾帝在發過怒之後,早便想要了,只是大傢伙兒顧忌著晉王失德,一方面考慮到晉王即使便赦免,也不可能再名正言順地入主東宮,另一方面又怕遭晉王仇家記恨,被順勢扣上一頂反賊帽子,所以才在明知承乾帝偏心晉王,大概率不會重罰晉王的情況下,依舊選擇閉口不言,不去做這種看起來對自己沒好處,興許還有壞處的事。
……未料這台階竟是被李熙遞上來。
承乾帝思及此,以為李熙如今仍對晉王設計陷害邵家軍的舊事一無所知,面色稍稍和緩了些,連聲說:「……是、是啊,你們是兄弟,兄弟自當互相照應,想來,當年若沒有那黃小嘉從中作梗,你也不必去大滄遭那些罪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