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懷恩咬牙說:「來,小殿下可以開始狡辯了,奴婢聽著呢。」
李熙聞言轉頭看了看,大丈夫能屈能伸,乾脆手腳麻利地鑽到桌子底下去,又從桌腿後面探出小半張臉,執拗地說:「廠公這麼聰明,肯定已經猜著我想做什麼了,怎麼還問我?再說廠公沒在席間阻止我,不就是答應了的意思?」
裴懷恩就說:「就連閣老都開口要你,我怎麼阻止?我本以為你只是隨口一說,誰能想到你竟蠢到來真的。」
李熙不敢從桌子底下出來,只是說:「我很想試一試,萬一、萬一成了呢?」
裴懷恩簡直要被李熙氣笑了,一字一頓的,「我只要十成的把握,不要五成勝算,等你當了皇帝再給我平反,也是一樣的。」
李熙連忙把腦袋搖成撥浪鼓。
「那不成。」李熙皺著眉頭說,「要是那樣的話,史官就會說我們是沆瀣一氣,罵我是昏君。」
裴懷恩忍不住大罵,「那跟我有什麼關——」
話音未落,李熙小小聲地出言打斷他,嘆氣說:「怎麼沒關係,到時他們也會罵你。」
「逼著兒子去改老子的錯,那叫挾天子以令諸侯,不叫洗清冤屈,屆時有人信你罵父皇,就也有人信父皇罵你。」李熙說,「只有當時事當時了,才能堵住別人的嘴。」
於是裴懷恩閉嘴了。
一陣沉默。
良久,儘管知道李熙說的在理,可做成這件事情需要承擔的風險,以及李熙繞過他自作主張的行為,還是讓裴懷恩感到無比惱怒。
「這麼說,我還得謝謝你了?」裴懷恩冷聲說,「毛還沒長齊就敢自己拿主意了,往後還了得?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,仗著這是在宮裡是不是?我告訴你李熙,這宮裡這麼大,不是每處都能有人照顧到。你信不信就算我現在把你塞井裡,讓你失足淹死,隔天也沒人能查著是怎麼回事兒。
裴懷恩把話說的這樣狠,李熙卻敏銳地察覺到他已不再自稱奴婢,多半是因為打心底認同了自己的話,便大著膽子從桌底爬出來,連聲討饒道:「不成,不成,廠公你說晚啦,如今我已在父皇面前露過臉,你不能再把我殺掉。」
說話間,裴懷恩已走到他面前來。
「嘖,那小殿下到底還想怎麼著。」裴懷恩垂眼望著在自己腳邊縮成一團的李熙,不耐煩地說,「偷查黃冊是重罪,如果真能查到什麼還好說,就怕什麼都查不出來,還要被人告御狀。」
李熙打蛇順杆爬,看見裴懷恩好像沒那麼生氣了,就牽裴懷恩的手指來吻。
「所以啊,我在黃冊庫周遭多留一天,就是多一分危險。」李熙捧著裴懷恩的手,細細碎碎的從指尖吻到腕骨,仰臉說,「反正差事已經求來了,不做白不做,再說作惡哪會真沒尾巴呢。廠公,你這些年肯定也查著不少東西吧,不如……不如把名單給我,也好讓我查的快些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