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恕轉頭看了李熙一眼,眸子晶亮。
「可問題不在我日後會否喜歡蕭家女。」李恕認真地說,「問題在我如今喜歡的不是誰家女兒,而是大皇兄府上的一個琴師。六弟你不知道,那琴師技藝好,平日很得大皇兄的青眼,就連大嫂嫂也很喜歡她,我是好不容易才將她從大皇兄那裡討來,拍著胸脯跟她做保證,說是一定要助她脫樂籍,娶她做側妃的。再說、再說大皇兄當年娶大嫂嫂時,順娘娘也不願意,大皇兄就是這麼哄順娘娘開心,讓順娘娘點頭答應了他的。」
李熙聽得啊了一聲,心裡挺驚訝,皺眉說:「怎麼,她居然還是個樂籍麼?那確不好再入順娘娘的眼了。只不過我瞧五哥你平素思慮周全,把利害算的最明白,還以為你不是個貪歡說愛的人,不想你竟也會在意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兒女情長。」
話音剛落,李恕腳底步子一頓,轉頭用一種異常奇怪的眼神看著他,似是對他的這種言論感到很新奇。
「什麼叫不在意?人有七情六慾,是人就該有七情六慾,該有喜愛和厭惡,否則不就是一潭死水、一個怪物了?」李恕摸著下巴說,「再說我平素瞧著大皇兄與大嫂嫂伉儷情深,心意相合,仿佛很有趣的樣子,就也總想跟著他們學一學,仔細體會一番為人丈夫的快樂。」
李恕把這話說得挺鄭重,只是遣詞用句有些怪。四目相對,李熙聽著聽著,忽然就覺出了一些從前沒注意到的細枝末節。
譬如「是人就該有七情六慾」這句話,李恕方才刻意重複了兩遍,語氣卻平平,聽著不似反駁別人,倒像是在下意識地說給他自己聽。
再譬如李恕說到想學淮王與淮王妃,努力去做個好丈夫時,眼裡分明是帶著點困惑的,實在不像是已經真喜歡上了誰,想和誰白頭偕老的模樣,反倒更像是……
更像一個心智還不成熟的小童,見著旁人寫字讀書,便也要有樣學樣地跟著背上兩句,實際卻根本不懂書上那些字句的含義。
……是了,從初見到相熟,無論是說話語氣還是神態動作,李恕似乎都很喜歡學別人,身上也總帶著好些人的影子,尤其是以學淮王最多。就如之前那次中秋宴,李恕原本只顧著吃,是在見著淮王擔憂他之後,才來與他走動,口口聲聲說要向淮王學,做個稱職的好兄長。
可是正如李恕方才所言,人活在這世上,就該有七情六慾,該有喜愛和厭惡,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,難道諸如自己喜歡什麼,討厭什麼,如何娶妻生子,如何與自己的兄弟妻子和睦相處這種事,也需要特意去學麼?難道旁人喜歡的東西,喜歡做的事,還能生搬硬套到李恕身上去,強逼著讓李恕也喜歡麼?這……這聽起來顯然太荒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