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乾帝在無奈之下,把對裴懷恩的處置權,忐忑不安地交給了自己的後輩。而他李熙,自他回京來,他就成了裴懷恩的幫凶,是他幫著裴懷恩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現在,讓裴懷恩在承乾帝還活著時,間接掌握了京軍和錦衣衛,甚至還有姚家。
是了,原是裴懷恩托著他站在了高處,也是他讓裴懷恩不再害怕承乾帝,他們之間的合作親密又默契,如果真是一條心,將會所向披靡。
可他們不是一條心,裴懷恩多半要殺他,而他也並非全然信任裴懷恩。
想到這裡,不知是因為一時半會想不到與裴懷恩對抗的辦法,還是因為一些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理由,李熙略略皺起眉,眼神黯淡。
李熙表現得這樣明顯,裴懷恩就算再遲鈍,也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不對,連忙斂起玩笑神色,有點擔憂地問:「……怎麼了,到底夢見什麼了?與我說說好麼?我願意聽。」
這樣真摯的模樣,這樣溫柔的話語,這樣繾綣的眼神。
驀地,四目相對,李熙一瞬不瞬地看向裴懷恩,理智短暫回籠,面上笑意還未褪去,心裡竟隱隱又生出了些期待。
不……不對。李熙嘗試在心裡說服自己,或許裴懷恩是為了讓承乾帝死不瞑目才會故意那樣說,或許這一切都是承乾帝布給他的局,引他與裴懷恩爭鬥,堅持不許他留下裴懷恩。
從老虎嘴裡奪食是件勞心費神的麻煩事,需要付出的代價極大。要麼……要麼開口問吧,直接面對面的問,哪怕裴懷恩對他說了假話,哪怕裴懷恩日後真要殺了他,他也願意賭那五成真心。
思及此,李熙的臉色才變好一點,笑容也更真切些,出聲說:「裴懷恩,你方才——」
然而還不等他把話說完,便有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跑來此處,口中大聲嚷嚷著:
「不好啦!不好啦!殿下!出大事啦!奴婢可算是找著您啦!」
李熙被打斷問話,頭疼地轉身,抬手說:「慌慌張張像什麼樣,還能有什麼不好,不外乎也就是父皇的病……」
小太監畏懼地看了裴懷恩一眼,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扣著頭,哭聲說:「殿下,皇上、皇上去了……」
「另有剛從宮外傳來的消息,淮王今早去牢里看望安王殿下,卻遭人縱火暗算,與安王殿下一起被燒死在那大火里了,屍首……屍首已經被抬到宮門口。」
偷梁換柱,以退為進,這是承乾帝死前為他們安排好的最後一步,即用兩個替死鬼代替淮王和李恕,從而讓他們兩個能就此脫身,自此平平安安的做一世庶民,免得日後因為利益恩怨被李熙記恨——橫豎李恕現在已經把財庫鑰匙交出來,也沒什麼用了。
只是這樣一來,便是徹底坐實了裴懷恩的嫌疑,令裴懷恩從今以後在李熙面前的一切表現,都仿佛是做戲了。
因為李熙無論再怎麼懷疑承乾帝,也知道承乾帝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動手殺淮王和李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