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在事情真相還沒被查清前, 因為無法分辨出到底是李熙也受了騙,還是李熙為求自保, 打從一開始就沒信他會改好,而只是單純因為惦記他從前那些殺孽,才會下意識對他說「也」字, 裴懷恩決意暫時一切如常——至少表面一切如常,儘量不對外露出任何端倪來。
話又說回來,承乾帝算無遺策,為了剷除閹黨, 竟然能趕在自己駕崩前,費心布置出這種能令裴懷恩和李熙互相懷疑的死局, 再利用他們二人心中對彼此的那點猜忌,讓他們都下意識認為對方才是真的布局人這招,真不可謂不高明。
只因他們倆從前的確都被對方騙過,也都對對方有隱瞞,這讓他們就算哪天真瞧出點不對來,也不敢輕易放下戒心,跑過去找對方對口供。
入了夜,外面風聲越來越大。裴懷恩依著約定,就算自己今天在楊府受冷待,也只看著李熙喝下那碗壓內勁的藥,並沒再把醉花陰灌給他。
那藥太苦了,李熙每回喝它都難受,渾身都冷的像被凍在冰窟里,但裴懷恩不理他,只輕描淡寫地擺擺手趕他去睡,然後獨自離開寢殿,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楊思賢今天白天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上,出聲喊來福順,讓福順替他去查先前那場天牢大火的記錄。
為免打草驚蛇,眼下裴懷恩誰都不信,包括對福順也不信。也是因此,裴懷恩雖然喊福順來幫忙,卻堅持對其一口咬死自己是太好奇事故原因,想著若有人為,便喊那個替他除了心腹大患的功臣來領賞。
也是虧得裴懷恩近來對李熙確實不算好,福順聞言沒起一點疑,忙不迭就點頭,恭恭敬敬地領了令退下去,殊不知這裴懷恩正在做兩手準備,只等魚兒咬上鉤來。
這件事情其實很好查。裴懷恩琢磨著,就算他其實還不知道自己與承乾帝的談話已經被李熙偷聽到,可若李熙並非從一開始就沒信過他,那麼能讓李熙如此害怕,甚至怕到失去理智,迫不及待要先下手殺他的理由,大約也只剩淮王與李恕這兩個李姓子孫的死了。
既如此,不論背後真正的布局人是誰,只要能讓他揪出一條尾巴來,憑他的手段,他不信撬不開這條「尾巴」的嘴。屆時孰是孰非,又是誰躲在陰溝里攪風雨,都會有論斷。
這樣想著,裴懷恩沒什麼表情地目送福順走遠了,轉身再回到寢殿內。
李熙這時還沒睡,他被藥勁折磨的迷迷糊糊,不知怎麼就從榻上翻下來,蜷縮著躲在床腳。
裴懷恩想走過去抱他,步子沒往前邁幾步,又覺得自己可笑。
區區一個「也」字罷了,事實如何還未可知,他做什麼要上趕著去哄這個小崽子?說不準真是這崽子起初就沒打算放過他。
於是脾氣又衝上來了,快步過去踹了李熙一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