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所以——」
「您別是和您那個死……咳咳,我的意思是說, 您別是和先帝一樣,一時被那姓裴的用臉蛋迷惑住, 連自己身為天子,卻被囚宮中小半年的屈辱都能忍。」
李熙臉皮繃得死緊,好想和玄鵠髮脾氣, 但忍住了。
玄鵠和旁人不同,一路跟在李熙身邊走過來,見過李熙最落魄的模樣,也為李熙拼過命, 因此李熙在他面前很放鬆,時常會忘記自己已經是個皇帝了。
過去兩年間死的人太多, 只要是舊面孔,李熙就會格外愛看些。
是以李熙最終只是說:「罷了,和你說不清楚,朕只是不痛快,朕隱約覺著這一局不是靠朕自己贏回來,朕不服。」
為什麼不高興?李熙心想,或許是因為處處都怪異,讓他贏得很不痛快,根本就沒有感受到那種大仇得報的快意。
從裴懷恩對他反覆無常的態度,到起初面臨的絕境,再到後來堪稱是「輕而易舉」的反擊,李熙這些天來輾轉反側,只覺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。
畢竟有很多事看似聲勢浩大,但李熙身為局中人,還是能體驗到那種如影隨形的古怪。
譬如當姚家決定回京,裴懷恩雖然表現得對他很兇,卻再也沒用什麼下作法子羞辱他,每天只讓他喝幾碗雖然很苦,但喝下去其實什麼反應都沒有的藥。
譬如替他送信那小太監明明不聰明,卻運氣好的每次都能成功。
再譬如當裴懷恩入獄後,他原本已做好打算,準備接手一個亂糟糟的朝堂,卻意外發現當初所有跟他作對的人都沒了。
哪處都對,哪處又都不對,總之就是很不痛快,所以就算連裴懷恩本人都對那些罪行供認不諱,就算身邊所有人都沒異議,李熙還是想查,哪怕隨便查點什麼也好,至少能讓自己這麼多天的憋悶有出口。
甚至於從玄鵠方才隨意提起的那幾句閒話中,李熙竟也隱隱推測出一些近乎荒謬的論斷,例如這一切真是承乾帝設的局,福順從前是受到承乾帝的脅迫,瞞著裴懷恩做下那些事。
當這念頭驟然從腦子裡蹦出來時,李熙只覺得自己瘋了。
無他,莫說這點虛無縹緲的猜想根本沒證據,福順也不配合審問,單就說假如事實真是如此,裴懷恩眼下的表現也對不上。
就算退一萬步講,裴懷恩先前真是受陷害,那他後來為什麼還幫著害他的人圓謊?難道除了承乾帝外,這世上還有其他能令裴懷恩感到害怕的東西麼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