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熙不置可否,又不自覺看向裴懷恩的右眼珠。
「疼麼。」李熙撫摸裴懷恩的右眼,很直白地問,「我是說——那日山間遇襲,你是不是覺得很痛?」
裴懷恩猜到李熙在自責,便對他混不吝地笑了笑。
「很疼,但也不是什麼忍不了的事。」裴懷恩實話實說,出言安慰李熙道,「我從前受傷太多,有好多次都比那天疼,你不必多想。」
李熙卻更沉默了。
良久,就在裴懷恩覺得睏倦,想再把李熙往外趕時,李熙卻忽然說:「裴懷恩,你可知我為何捨近求遠,棄崔氏卻選容氏麼?」
裴懷恩聽罷就笑,隨口說:「這不重要,我猜你應當是有自己的考量,但肯定不是因為不想再殺人。我還不知道你麼,你這崽子面熱心冷,實際陰得很,當初靠幾滴眼淚就把我耍的團團轉。」
李熙皺起眉來,有點不愛聽裴懷恩這麼喊他。
「別再這麼調侃我,我不是小崽子,我已長大了。」李熙用力攥住裴懷恩的手,屁股上長釘子,一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,「裴懷恩,我都已經想好了,光嘴上賠罪有什麼用?我還想——」
說著又再湊近些,目不轉睛地望著裴懷恩,一字一頓地說:
「……我想在朝堂上光明正大的喊你、喊你容卿,我想在天下所有人的面前喊你名字,這是我的私心,也是我送給你的賠禮。」
容卿,容卿,此二字乍聽起來,仿佛與尋常的張卿謝卿沒什麼不同,都是皇帝對臣子的稱呼,可聽在裴懷恩耳中,卻又帶著一點隱晦的依戀和曖昧。
裴懷恩百感交集,一時竟不知該在李熙面前露出何種表情來。
「我想讓你知道,逼你拋棄姓名,隱藏身份,都是我的不得已而為之。可我不會忘記你是誰,永遠都不會忘。」
裴懷恩對面,李熙還在不停地說,他輕輕勾住裴懷恩的小手指。
「是以——」
「就算說服容氏再難,我也不會選崔氏。你放心,等再過些天,我就親自去見容家的家主,讓他給你一個毫無破綻的新身份,這樣一來,就算你往後要易容,不能再以你自己這張臉示人,也不必每日都頂著別人的臉,而是完全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喜好,去描繪出你原本該有的模樣。」
李熙把話說得真心實意,裴懷恩鼻腔酸澀,竟無言應對。
天可憐見,原來活著的感覺還能這麼好。
更深露重,裴懷恩終於不再把李熙往外趕了。
「好了,別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,快睡吧,我就在這裡守著你。」裴懷恩把李熙往暖和的被窩裡塞,含笑道,「我的皇上啊,你現在身子骨弱,要多休息些,明天還得早起去換衣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