鄉試結束當晚,李熙有心詢問裴懷恩在考場上發揮如何,也想同裴懷恩當面商議南邊的事,便迫不及待地派玄鵠去傳裴懷恩進宮,酒水也備下了。
話說回來,自從裴懷恩假死脫身,李熙這寢殿便成了他二人秘密幽會之處。托十七先前幫裴懷恩置辦過不少宅子,也幫著他挖了不少地道的福,兩個人經歷過那一夜,都一致認為靠易容混進宮裡雖然可行,可天亮後卻顯得太「兵荒馬亂」。他們在再三斟酌後,決意以普通商人的身份,把其中一處暗裡連接著李熙寢殿的舊宅買回來,用來做周旋。
遲了幾天才求救,李熙原本想從裴懷恩嘴裡等來句調侃似的誇獎,哪料裴懷恩甫一入宮,便跟他彆扭的鼻子不是鼻子,眼睛不是眼睛的。
「出事不張嘴,你這時裝什麼乖?我早跟你說過了,中舉於我輕而易舉,等來年春闈再仔細準備也不遲,區區一個鄉試有什麼好愁的?」裴懷恩得著消息,急到立刻就趕來宮裡見李熙,數落起他半點不留情,皺眉說,「虧我還因為怕被你念叨,即便是無甚可學,也硬生生把自己關在家裡邊,裝著讀了好幾夜的書。你可知長夜漫漫,我都快把十七留給我的秘籍翻爛了。」
裴懷恩說這話的時候,李熙正倒酒,聞言手裡酒壺抖了下,腦子裡忽然生出些十分荒謬的想法。
譬如他錯覺自己仿佛等待婦人生產的丈夫,而那小小的孩兒便是鄉試成績,令他盼得寢食難安。
又譬如他覺著自己也像是個殷勤囑咐夫君向學,卻反遭對方埋怨遇事沒長嘴巴的倒霉婦人,有些委屈又有點動容。
「……」
想到一半自個兒先沒忍住笑,李熙眼睛彎起來,沒再計較裴懷恩在讀書上的自負。
也是,就不該費心多等這兩天,眼下裴懷恩對待秋闈的不以為然,倒讓他此舉顯得有點皇帝不急太監急了……雖然這比喻有點怪。
半晌酒過三巡,兩個人漸漸擠到一處坐,因著裴懷恩來,團團也被從籠子裡放出來,懶懶地窩在他們倆手邊打盹。
裴懷恩估摸是驟然從玄鵠那聽說李恕和淮王還活著,有點受刺激,一張嘴打進來就沒閉上過,說的倒都是些好話,可惜沒一句聽起來好聽的。
「多新鮮,我家小皇帝是個啞巴。」裴懷恩不高興地搖頭,狹長眼眸半眯起來,有一下沒一下地搓團團腦袋,「聽聞康寧公主放人出了關,你居然半分都沒怪她,我竟不知,你究竟是在何時變的這般心慈手軟。」
李熙抿唇:「……」
裴懷恩不依不饒,把團團搓得快禿頭,「明明咱倆先前談好的,彼此再無隱瞞,我看你現在是徹底坐穩這皇位了,查我查得嚴,自己這邊兒密不透風的。」
李熙扶額:「…………」
裴懷恩還是覺得不解氣,繼續冷聲說:「我真想不通,不過就是一個秋闈嘛,你到底在急什麼呢?你別是對我還不放心,就拿秋闈當藉口,故意瞞著我,直拖到實在想不出辦法了,才派人來找我的吧?我現在什麼都沒了,連唯二兩處住所都是經你手操辦,你還有什麼不滿意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