鄔如晦還在回味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記憶,聞言一怔。
意思是,陸昃不會留下來。
鄔如晦眉頭倏地一蹙。
他抬手抓住陸昃袖子,低聲道:「……別走。」
陸昃挑挑眉:「愛徒,你今年多大了?就寢還要大人陪呢?」
鄔如晦言語能力恢復得相當有限,只能悶悶不樂地看著他。
陸昃嘆氣:「好了好了,多大個人了,乖,別鬧,明日我再來看你。」
說完,他輕輕吹了聲口哨,楓樹精們紛紛探頭,簇擁過來。
陸昃吩咐:「送如晦去休息。」
楓樹精們乖乖應了。
而陸昃逆著方向撥開這群小精怪,轉身走了。
夜色濃濃,他的身影仿佛就要融化在其中。
鄔如晦站在原地,怔怔地盯著那道瘦削的背影。
恍惚之間,他眼前一花,好像有無數畫面走馬燈般閃過,背景變幻不定,唯有一道背影從始至終都在遠去。
他心口莫名一空,緊接著一縷剜心蝕骨般的疼意鑽出,像飽蘸毒液的藤蔓,迅速伸長,將尖刺扎進他每處關竅。
鄔如晦身軀晃了晃,在楓樹精驚慌失措的聲音里,他閉上了眼。
那道背影仍陰魂不散地扎進他的腦海,像一把尖刀,刺破了剛被粉飾得祥和安寧一片的記憶。
被陸昃用蜜一樣的故事泡了一整天的識海深處,驀然翻滾出極其陌生的情緒。
那是一種,濃重到了極點的悲哀。
·
主峰,湖心小院。
早些時候,日光還十分溫柔,然而到了晚間,天色毫無徵兆地一變,狂風呼嘯,大雪鵝毛般落下。
陸昃負手站在夜色中,髮絲飛舞衣袂翻飛,人卻巋然不動,目光穿透風雪,沉沉地望向次峰絢爛的山色。
「他的識海仍不穩定,」陸昃斂了神色,從外到內皆是堅冰般的冷顏色,似一尊無悲無喜的塑像,「鳳洄,你說,我是不是該少去見他?」
風擷香低下頭:「屬下不知。」
陸昃沉默半晌,又問:「我交代你的事查得如何?」
「屍歧老鬼沒有瞞天過海偷屍身的本事,連您都能瞞過一二的,只能是天機閣的手段,屬下順著這條思路查下去,果然有收穫……」
陸昃聽罷,冷笑:「裝神弄鬼。到底是低調久了,什麼東西都敢把手伸過來,等如晦記憶恢復,本座親自走一趟,本座倒是要看看,三界最神秘的面具下是何方宵小。」
風擷香畢恭畢敬:「主上英明。」
「退下吧,」陸昃擺擺手,淡淡地道,「明早記得去瞧瞧如晦。」
風擷香領命退下。
一切又歸於寂靜,唯余呼嘯的風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