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譏誚一笑,往後一倒, 不動了。
陸昃轉身,反手扶住鄔如晦, 試圖喚醒他:「如晦,如晦?」
鄔如晦的意識仍舊十分模糊, 陸昃的呼喚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,壓根聽不清。
他收緊了手指,嗓子沙啞到了極點, 小聲地說:「陸昃,我頭疼。」
陸昃向風擷香一抬下巴:「你來替他看看。」
鄔如晦的手還緊緊地抓著,陸昃指尖的龜裂已經自動癒合,但他的血和鄔如晦掌心沁出的冷汗混在一起, 沾得鄔如晦那隻蒼白的手也血淋淋的。
陸昃見狀,就想掰開鄔如晦的手替他擦上一擦。
不曾想, 這個舉動竟然讓他更加劇烈地顫抖起來。
鄔如晦整個人都沉浸在混亂不堪的記憶里,溺水者抓救命稻草一樣抓著陸昃,幾不可聞地喃喃:「陸昃,你又要拋棄我……」
一旁的風擷香眼觀鼻鼻觀心,只管凝神把脈。
陸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聲音很壓抑:「怎麼樣?」
風擷香眉頭一皺:「他體內的靈力在暴走,不讓我探查,但暴亂的源頭一定就在識海,約莫是因為意外刺激,提前解開了太多記憶,意識一時之間難以承受。」
「有辦法緩解麼?」陸昃問。
風擷香搖搖頭:「只能硬熬。」
原本可以請一位神識足夠強大的人,譬如陸昃,深入鄔如晦的識海,替他收攏梳理紊亂的記憶,然後全部封鎖起來。
但是鄔如晦的魂魄受過重創,萬萬承擔不住二次衝擊了。
風擷香解釋完,又看了一眼陸昃,欲言又止。
陸昃感受著鄔如晦肌膚下紊亂沸騰的靈力,面沉似水:「你說。」
風擷香斟酌著道:「硬熬的過程痛苦萬分,為避免出現差池,還請儘量不要有刺激他的舉動。」
陸昃的目光落在被鄔如晦緊緊攥住的手上,半晌,他點了點頭:「好,聽你的。」
三個小徒弟這才敢圍過來,屬於微曇的五彩祥雲將他們輕輕托起,往湖面小院飛去。
陸昃單手將鄔如晦抱上榻,勾指拆開他綁發的長繩,又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。
鄔如晦蜷縮起來,受傷的小獸一樣,哀哀地把額頭貼在兩人緊握的手上。
陸昃一動不動,就這麼守了他一夜,直到晨光熹微。
鄔如晦剛被陸昃從魔窟里抱出來的時候,整夜整夜地做噩夢,但那時候他對周圍一切都充滿過激的警惕,寧可憋在心裡,也一個字沒向陸昃透露。
幸好沒過幾天,陸昃就自己發現了。
那時候晚照台還沒修起來,陸昃就把小如晦從廂房裡抱到自己榻上,就像現在這樣,守在一旁,給應激小動物順毛一樣,極耐心極輕柔地哄著。
如此,小如晦方得一夜安眠。
溫涼天光淌過鄔如晦流水般垂落的長髮,他眉目漸漸舒展,手也不由自主地鬆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