湛雲葳抬眸看他:「你說。」
他冷冷道:「你先發誓。」
她心裡冷哼一聲,果然,討厭的人,永遠都是這麼討厭。為了避免黑甲衛起疑,她不得不再次掐訣,以符咒障眼,發下魂誓。
雖然他瞎了,她卻知道他的本事,不敢糊弄,發了個最毒的。
她咬牙道:「這下可以說,是何事了吧?」
「我的靈丹。」他用平靜的語氣,說著驚濤駭浪的話,「我要你替我轉交給一個人。」
湛雲葳沒想到他這麼瘋,伏誅之前,竟然將靈丹取了出來。
修士取靈丹,勝於剖心之痛。
多少人寧肯魂飛魄散,也不願受這樣的苦楚。而得到他人靈丹的人,輔以法器,甚至能將他人天賦化為己用。再不濟,也能獲得強大庇佑。
湛雲葳知道,這人生來便覺醒九重靈脈,他的靈丹,不知多少人覬覦。
她忍不住揣測,他想把靈丹給誰?
啞女麼?可啞女已經死了。
那就只有那位曲姑娘了,能讓他念念不忘,冰冷狠辣心腸里,留下些許溫度的,或許也只有那個女子。
他抬起頭,像是要透過眼前無盡的暗,看向大雪盡頭。
她從沒想過,這一日會從他口中,聽到自己的名字。
「長琊山主之女,湛雲葳。」
湛雲葳神色古怪,一時忘了該作何表情。
雪下得特別大,她無法透過眼前被冰雪模糊的臉,看清他說這話時,到底是什麼神情。
林間騷亂傳來,原來是被她打暈的黑甲衛被發現。
「有人劫囚,抓刺客!」
——她不得不立刻離開,靠著身上的符與法器,逃得很是狼狽。
混亂的局面里,她忍不住想,對越之恆來說,自己明明只是他報復仙山的籌碼。那人是不是瀕死神志不清,才會記混她與曲小姐的名字?
她身上帶著大大小小的傷,逃離了那片山林。
一片雪色中,山林隱在霧氣之後,天色將明。
湛雲葳再看不到那囚車的影子。也看不見那個昔日煊赫一時的王朝鷹犬、如今人人得而誅之的年輕叛臣。
寒鴉從她頭頂掠過,她蹙起眉,心裡竟然隱約湧出一絲久違的茫然不解來。
她心知自己救不了他,也從沒想過救他。三年道侶,兩人各有所愛,感情淡薄到連同一張榻都鮮少躺過。
縱然救不了這位惡名滿身的「前夫」,但其實倘若她原意,卻也能為他做一些事。
比如在他身上加一張不被留意的、取暖的符,或者替他擦去身上的髒污。
亦或但凡多餵他一口清水。
但這一生,從不情不願成婚、果決逃離,再到他受以極刑慘烈死去,她自始至終,什麼也不曾為他做過。
第二日清晨,判臣越之恆死在了天隕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