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承認今日的不矩之言,一來出自對越之恆的憎怨,其二便是想知道泱泱的心,到底棄他到了哪一步。
可她哪怕生他的氣,當面斥責與他使性子,也不會再比一句「師兄到底是師兄」更傷人。
他並非天生就清正溫順,劍骨、仙門,像壓在身上的重擔。他只能被迫沉穩,無欲無念。
少時為了讓他修身養性,師尊命十來歲的他看佛經。他看不下去,每每總會被責罰。
佛經里寫,一切恩愛會,無常難得久。生世多畏懼,命危於晨露。[1]
師尊說,情愛無常,唯有他的劍能伴他一生,可他不信,他偏要一爭,偏要一試。
到了今日,方覺綿綿密密的痛。
越之恆輸了,他何嘗贏了什麼?無情劍道反噬,丹田內一片劇痛。
*
走出很遠,曲攬月抬頭看了眼越之恆。
越之恆冷淡垂眸,咽下喉間湧上的血氣。
曲攬tຊ月轉著傘柄,世間情愛一事麼,來來回回儼然就那幾樣。
曲攬月腦海中細細回憶湛雲葳的神情,不由心生憐愛。
「你說那樣的話,就不怕湛姑娘當了真。」
說什麼若知是她,便不會救。越之恆的語氣太冷漠,自己乍一聽,也以為是真的。
可若真這樣不在意,空氣中便不會有這般濃郁的冰蓮香氣。
要她說,湛姑娘也不見得對她師兄有意,她這個局外人看得分明,當時湛雲葳分明是皺了眉,眼含不解斥責。
但當局者迷,曲攬月不指望他們任何人看清。
「掌司大人,告訴你一個秘密,你猜我這幾日發現了什麼。」
越之恆懶得理她,他在村里唯一的小茶肆坐下,調理內息。
在桃源村中,最好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回去,命最重要,旁的他不想再理。
「真不聽?」曲攬月眼波流轉,瞳中隱現妖異碧綠之色,「你知道我曲家的能力吧,生來的魂瞳之術,你猜,我在湛雲葳身上看見了什麼。」
越之恆根本不吃她這一套:「不想說就別說。」
他越是漠不關心,曲攬月就偏要說,她不信越之恆真能無動於衷:「不管湛姑娘什麼反應,做什麼說什麼,你其實都怪不得她。」
魂瞳之術每每一開,必定有損修為。曲攬月從不濫用,但這幾日的相處,她隱約覺察到湛雲葳魂魄古怪。一看才知,旁人都有三魂七魂,而湛雲葳竟然少了半縷人魂,故而對情愛之事、怨懟之意,會比尋常的女子懵懂遲鈍些。
饒是這樣,湛雲葳仍舊在努力感知這世間一切,缺魂之心,仍舊試圖在荒漠開出花來。
從她表面看上去與其他女子無異,就能看出她已經做得很好,何必苛責,說決絕之言騙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