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錫十八歲尚未束冠,墨發高扎頭頂,悵然怨道:「小鴿姐兒可真狠下心,離了筠州府讓人瞞著不告訴我。知道你北上京城幾天後,我馬不停蹄追趕行程,原本前二日就該到了。可好,主僕三人的戶籍公驗竟然全都找不見,城門口守衛不放進來,又不信我祖父乃是長史。我遂只好喬裝改扮,藏在農夫的稻草堆里貓進城。到西市一下地,我就發現你了,這便一路追隨而來!」
從前少女時,魏妝聽這番露骨示愛只知羞怒,重生再聽,倒覺少年男郎衷心赤忱。可惜魏妝昔日不喜他,今世更加不可能了。賀家乃與宣王交好,等到謝敬彥位極人臣那會兒,結局可謂潦倒。
謝敬彥應當骨子裡記仇。
魏妝惜命,便頷首撇清關係:「賀小爺何出此言,你來京城是為看望祖父,卻與小女無關。我來京城亦自有我的安排,各忙各的則個。」
賀錫試圖握住女子的柔荑,卻覺得白皙柔嫩,生怕弄髒了。他便收回手,委屈又捉急道:「小爺我知道,你來京城原是奔著與謝府公子成親!可眼下你不是已退親了嗎,我賀錫對小鴿姐兒的情意,在筠州府人人心知肚明。從前你說你心中唯系謝三公子,非他不嫁,對我無意。現在既退了親,總算有機會輪到我了。對了,適才你可是從當鋪里出來?小鴿姐兒需要用錢的話,等我回到祖父府上,要多少我給你掏多少!」
此時街市人多,又偏是上次魏妝被謝敬彥捨身相護的瑞福客棧樓下,一時路人又微微聚集起來。
魏妝可不想再給自己惹上桃花帳,忙嚴拒道:「我退親,乃遵從家中長輩決定,卻與賀小爺無關。更從未說過心系誰人,怕是你聽錯了吧,旁余之事,望莫妄自猜測。」
隔著兩扇子雕花葉窗,謝敬彥坐在二樓的沿街旁雅間,正在等候司隱士給鶴初先生首次施針。
驀然聽出了熟悉的嗓音,心弦不由得一觸。
第47章
瑞福客棧二樓內室里, 鶴初先生正靠在黃花梨透雕圈椅上,由頭髮半白的司隱士施針。
鶴初先生所中之毒蠱深滲五臟,故而上達於目, 使得視物朦茫。又因中毒年限之久,乃苗疆奇毒, 並不好祛除,拖到了如今, 只見身骨清秀白蒼,行事不便。
謝敬彥這二年已經遍尋多位名醫調理, 皆效果微微。此番請來的司隱士, 乃江湖所傳能克百毒的神秘天池司門。前世在幾經施針後,的確是可見好轉的,奈何極為貪財, 前前後後獅子大開口要去了謝敬彥近萬倆銀。
新帝登基後, 念在鶴初先生乃高勉一脈, 給謝敬彥報銷了部分,可這筆錢總歸是他先掏出去的。
等治了幾年後,卻困於最後一道穴位久灸不通。
謝敬彥這時才聽到司隱士袒露, 說他天池司門還有一個內門師兄尚在, 只有他才能克此毒蠱。
原來竟是當年的烏千舟尋錯了人,將外門師弟弄來, 偏這司隱士既想利用此契機精進醫術,又想獨吞謝氏的巨額酬勞, 故而久久不推舉其內門師兄。謝敬彥摁住想殺人擰喉的心, 磨了磨唇齒, 遂派人千里迢迢速去天池山後的簾洞尋人,卻不料早半個月前師兄已然坐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