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世間的情愫諸多奇妙,有時明明人還是那副外殼,鼻子眼睛眉毛的,偏卻一些看不到、摸不著的東西變化,就立時察覺出了差異。
說來其實也沒有裝的必要,前世在雲麒院裡朝夕冷對了十餘年,她不愛他,他漠視她,若非還有個兒子牽扯,情分早盡,連做戲都做不下去了。何況他還是那般城府深邃的謀臣,心眼子細到難測,他若是也已穿了回來,須臾便能將她辨別出。
重生才沒多久,魏妝吐血前的一幕仍歷歷在目,兩人的結局不算光彩。
她本已對小謝三郎的感情看淡了,然而望著此刻這張玉質金相的俊顏,想到在坐的是他,那個自己從少女起痴慕十餘年的前夫,心裡的憋屈與恨意又湧現上來。
魏妝抿唇一笑,換了尋常的口吻道:「原來是三哥呀,以為你該去上早朝了。我此來找鶴初先生送回禮的,給她的貓糧。」
說著晃了晃手上的一摞精美小盒。
在謝左相心裡,她便是那善妒俗媚、不可理喻的婦人。她十幾年沒進過他的琴室,就為著不遭遇他輕視的眼神。今日就算進了,私心好奇也罷,卻要說清楚不是為了監視他。
……果然不是給人吃的,謝敬彥為適才荒謬的自作多情而哂笑。夫妻薄情,魏妝無視他已久,何曾關注過他冷熱。
好比年年的嚴寒酷冬,他肩頭落雪沾滿,她的房門和心卻都是鐵皮做的。
男子手中的純狼毫筆稍抖,筆尖墨汁滴下,將地圖上做好的記號暈染開墨圈。
謝敬彥低頭一覷,淡冷道:「翡韻軒隔做兩段,前院是琴室,鶴初先生喜清幽無擾,住在後院。她出去了,傍晚得歸,你且放在此處,她回來我轉交便可。」
關於鶴初先生,記得和魏妝解釋過,琴藝之交,旁無嫌隙。魏妝似乎也不打聽,他就沒在意。
更多的解釋則不便多言,大理叛黨一直在追查鶴初的下落,唯恐走漏了風聲。
鶴初的母親乃是慶王高迥之妹,嫁與當時的大理王太子,慶王中箭傷亡後,大理叛黨旋即屠了王太子滿門,只留了襁褓中的鶴初流亡在外。因此又有人紛傳,說是淳景帝射死慶王后,授意大理叛黨做出的事。故而鶴初對淳景帝亦心存隔閡。
謝敬彥既穿回來,這些事他都要在皇后薨逝前弄清楚。但凡淳景帝與太子可正名,他便無須再走一遍刀尖瀝血的弄權險途。
好個「她出去了,傍晚得歸」,說不出為何,每聽謝某人口中提及別的女子,魏妝都意味酸澀。明明早都不愛他了。
她原以為他多年不間斷清修,是與那女琴師朝夕知己交心,撫琴奏日出日落來著,沒想到兩個院子竟是隔開的。
魏妝將禮物在旁側的小桌上一放,淡道:「三哥的紅顏知己,照顧得可真仔細呢。如此我便放在這裡,先告辭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