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來自己就是在窮孩子堆里長大的,什麼沒聽過,但這碗面實在是索然無味,能聽點故事下飯也不錯,她點點頭。
烏冬道:「我的左手,是十歲在孤兒院時被做工的機器弄斷的。那位院長先生對小男孩,我剛到孤兒院的那天,他就動了留下我的心思。四肢不全的孩子最難被領養走,於是他在機器上動了點手腳。」
楚來的咀嚼停了一瞬。
倒不是因為同情或是憤慨——下城區強者欺負弱者的情況隨時隨地都在發生,每個在其中長大的人都有一顆強大的心臟——而是因為,她覺得烏冬口中這位戀童癖院長,有點熟悉。
烏冬對她安慰一笑:「放心,就在他準備對我下手的前一天晚上,有個孩子在他辦公室里放了一把火。維護消防裝置的錢年年被他貪污,救火隊趕到的時候,發現他被堵死在辦公室里,沒能逃出去。後來我們換了新的院長,在那之後,至少我身上沒有再發生更壞的事。」
烏冬從容地微笑著,像是對一切已經釋然了,渾身上下散發著肩負悲慘過去、堅強生活的倔強小白花氣質。
而面前的女孩臉上卻看不出多少驚訝。
楚來把嘴裡的面咽下去,緩緩開口:「所以那位院長,就這樣被一個小孩子給殺了?」
烏冬道:「只知道院長的確是因大火而死,具體的細節我不清楚。聽說她在案發當晚就逃走了,後來警督也沒有深入調查這起案件。如果沒有她,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今天,更別提遇到你。真希望她逃出去以後過上了想要的生活。」
他抬頭,忽然意識到楚來在笑,她笑得很感動,卻不像是在為他的情話和身世感動。
楚來道:「你說的這個人我遇見過。」
開口的一瞬間她就覺得自己衝動了,說的信息越多越容易暴露。
可這是她二十二年來,第一次不為利益交換,也沒有強權壓迫,只是因為她的舉動無意中幫到了他人,就收到了最真摯的祝福與感謝。
這種心情對楚來而言很陌生,她之前只在帳戶里被打了錢的時候體驗過。
「我的機車服和頭盔,是一個孤兒院長大的女人賣給我的。她和我說過她在孤兒院的遭遇,因為被院長體罰虐待而忍無可忍,放了把火後逃了出去。我還以為她在吹牛,沒想到是真的。」
烏冬睜大了雙眼,楚來原以為他會質疑,甚至想到了該如何把這個謊圓得更像樣。
可他只是輕聲詢問:「她現在過得好嗎?」
楚來思索了片刻,笑起來:「她現在開了一家賣機車的店,生意不錯,每天忙得要命,但是賺得也很多。」
她現在坐在你面前,身上只有一筆賣命掙來的錢,等進入利博港以後,大概還要過一段東躲西藏見不得光的日子。
烏冬鬆了口氣,也笑了:「我之前也是這麼想的,像她那樣聰明而有膽識的孩子,到了哪裡都會過得很好。也不知道她在孤兒院裡,怎麼就沒被領養,難道也和我一樣,身體不好?」
楚來道:「我看她挺健康的,修機車搬器械的時候力氣大著呢。或許是因為當初她自己沒選到滿意的父母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