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微微瞪大了眼,罥煙眉輕蹙,向來風輕雲淡的清冷麵容,終於出現了幾分算得上「怔愣」的神色,嚴絲合縫的菩薩像都生了裂隙。
耶律堯側頭瞥了她一眼,瞧著新鮮,饒有興致地笑哼道:
「真是?嘖,白龍魚服,慘遭蝦戲啊。」
「……荒唐。」電光石火間,宣榕捋清楚了前因後果,羽睫一顫,「曹孟行事太放肆了。今日大火說不定也與他有關——」
宣榕頓了頓,垂眸,看著面前耶律堯橫過來的,穩穩地攥著韁繩的手,右手上仍纏著幾圈白紗布,隱有藥味。
再往上,銀白色護腕反射灼灼陽光,照得她眸色恍若琉璃。
若真是曹孟指使的,說實話,不好辦。
郡縣制下,皇權不下縣,縣下惟宗族,宗族皆自治【注1】。可以說,當地縣丞就是老天爺,說話分量比千里之外的帝王重多了。
曹縣令再怎麼為官清正,真會按律處置兒子不成?
耶律堯像是隨口一問:「若真如此,你待如何?」
她眸光寸寸冷下:「該怎麼來怎麼來。按照齊律,放火燒官邸或私宅,徒刑三年。損失超過五匹,流放三千里,損失超過十匹,處絞刑。若有人員傷亡,按謀殺論處。」【注2】
耶律堯舔了舔後牙槽,無聲一笑。
若是尋常王孫貴族,被人如此對待,不說殺人泄憤,起碼也得動用私權,以滿足「高人一等」的優越感。
可她倒好,行事克制至極。
看來傳聞一年前,她與素有酷吏之名的青年官員季檀交好,不顧滿朝反對,支持其修訂刑律大典……
並非空穴來風。
*
約莫半刻鐘後,兩人就暢通無阻抵達南巷口。
這條巷道四通八達,裡面坐落不少民宅。儼然密集,火勢很容易蔓延。
離得近了,刺鼻的焦炭味道混合熱浪撲面而來,噼里啪啦聲響里,濃煙滾滾,火光滔天。
深秋的天,也燻烤得人後背冒汗。
容渡飛檐走壁而來,到的比宣榕還要快點。
他早已孤身入室又掠牆而出,左手拎著個嚇傻的小男孩,懷裡抱著個要哭不哭的小丫頭。
小丫頭被熏得烏漆嘛黑,在見到宣榕的那刻,終於忍不住放聲嚎啕:「容姐姐……姚二哥他們、他們還在裡面……」
「嗯別怕。」宣榕安撫地摸了摸小丫頭後腦勺,將目光轉向容渡,「情況如何?」
容渡小臂和肩側已有明顯燒傷,他眉也不皺,將兩個孩子平穩放到地上,一板一眼道:
「起火點三處,圍宅而起,不好辦。老人小孩被困在最裡面主宅,郡主,我再進去……」
「宅院多樹,你進去就出不來了。」一摸,兩個小孩兒身上濕漉漉的,宣榕猜測主宅邊的水缸派上了用場,那大概還能拖半盞茶時辰,便制止他的冒進,「這火得從外面滅——這麼久,鄰里鄉親沒人幫忙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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