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珏動作一頓,神色如常:「一種刑罰。」
「……可怕嗎?」
「有點。」宣榕聽到父親溫和解釋,「一般對於惡貫滿盈的罪人,才會動此刑罰。怎麼,從哪本書上看到的麼?」
宣榕頓了頓,控訴:「爹爹你都猜到了我從哪裡聽到的,還在裝作不知!」
宣珏失笑:「還以為你不想和我說呢。別怕,晚上怕的話,讓你娘陪你睡。」
宣榕搖頭:「不……我不是怕,我只是覺得,很奇怪……」
她似乎在想著怎麼表述困惑:「一個認識的人,遭受這種刑罰,他們不會痛惜也就罷了,畢竟不喜歡這人。但,為什麼不會覺得害怕或者厭惡呢?他們在賭有朝一日不會遭此酷刑嗎?可是,只要我想,我就能讓他們立刻被凌遲啊。還有阿旻,今天……」
父親便問:「太子怎麼了?」
「他說話的語氣,我不太喜歡。我很難受。」宣榕悶聲不樂,「可是,他也是在維護我,怕他們爭執嚇到我。我不能駁了他好意,即使我不喜歡這種語氣。」
那種居高臨下的輕描淡寫。可偏偏,她又生來與謝旻並無不同——她似乎也理當如此高高在上,視人如草薺。
但她並不想這樣,所以,愈發迷茫。
父親沉吟片刻,似乎終於弄懂她在說什麼:「阿旻今兒告誡那三位的話?」
「嗯。」
父親斟酌著溫聲道:「作為長輩,絨花兒,娘親和爹爹希望你能像阿旻,不必優柔寡斷,因為慈不掌兵。可作為臣民,我想會有很多人,希望當權者里,出現更多像你一樣的人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
父親就道:「仁慈是一種難得的能力,很多門生登科入仕,問我,日後如何自處。我都告訴過他們一句話,『勿失憐憫之心』。很多人一旦擁有權力,會變得鐵石心腸。會忘記也曾頭懸樑錐刺股,想有朝一日為天地立心、生民立命,會變成他們年少時憎惡的貪官污吏。若能仁慈,是好事,不過,需要比心狠來的更不易一點。」
宣榕被他這話說得更困惑迷茫了:「所以……?」
宣珏輕笑起來,嗓音溫潤:「你還有很長的時間,去探索你的路。你不用著急。你可以選擇保持溫良,也可以選擇斷絕猶豫。但不管你怎麼做,我相信,都會是最好的選擇。」
這話宣榕懂了:「就我還可以繼續覺得奇怪是吧?」
「……」宣珏摸了摸她腦袋,笑道,「算是吧。」
*
從這天之後。
宣榕再未在禮極殿見到耶律佶和耶律金。
想來那些好脾氣的夫子們,也眾口一致,抨擊了不學無術的兄弟倆。最後負責外交事宜的官員一琢磨,乾脆大筆一揮,免了這哥倆的課業,省得兩廂折磨。
但耶律堯還是每日必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