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點了點殿外天空:「我已經一月未出天金闕,兩年未出京了,二十一載未沾詞曲了。朝臣奏摺如雪,都在為各自勢力,為自身堅守的道義籌謀。說的話虛虛實實真真假假,我得從這些自相矛盾的話里,得出判斷。
「有時候看他們吵架,我都在想,給朕一刀子算了吧。」
謝治越說越悲憤,指著頭頂道:「看到沒,絨花兒,白髮!你舅居然有白髮了!!!想我當年也是英俊瀟灑的兒郎,如今,這麼年輕,就,生了華發!!!」
宣榕:「…………」
好在,帝王也只是說些俏皮話哄哄晚輩開心,話鋒一轉,嚴肅道: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。過年開開心心的,多來宮裡走走,別為這些事兒憂煩,嗯?」
宣榕愣了愣,笑道:「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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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進宮,本也就是把顧楠禮物送上,把成卷的各地見聞獻上。
帝王有會晤,沒多留宣榕,她和皇后用了午膳,讓車夫把自己送到西城。馬車晃悠悠拐入巷道客宅,接了人,換了輛無標誌的馬車,又晃悠悠地向北而去。
宣榕從車上暗櫃裡,掏出脂粉,將眉心硃砂隱了,又在眼尾勾了枚淚痣。
耶律堯在對面靠坐,他手長腿長,本寬敞的馬車莫名侷促起來。慢條斯理點評道:「你這,畫了和沒畫一樣。氣質未變。」
宣榕不以為意:「別把我立刻和『昭平』對應即可。」
說著,她又從車匣里掏出一疊圖紙,分給耶律堯一半: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,三儀設了兌換處,專用高價在民間收購圖紙,會對這些會很感興趣的。你到時候在堂內走走,看看可與記憶里有無重合。」
耶律堯懶洋洋應了聲。
不知是否踩到了毒發的輪迴日,他今日興致不高,宣榕指什麼做什麼。
一炷香後,兩人已是在嘈雜紛擾的制司三儀堂一樓。
此處建造開闊機巧,處處木製雕刻,像是炫技一般,偌大的懸頂是滿天星宿,足下是大齊版圖。
星宿用夜明珠磨製,顆顆處於軌道,隨著四時季節而動。版圖雖為了機密,與真實的地形有所差異,但其上山水河流,逼真渾然,還在脈脈流動。
在橫貫東西的蒼河邊,擺放一排長桌。上書:兌換處。
每張長桌後,都坐了辦事官員。正滿頭大汗地交涉:
「不是啊姑娘,你這這這,真的不是隨手畫的嗎?」
「要零件圖!正面圖!側面圖!三面圖!不是山水畫的樣式——舶來的西洋畫也不行!!!」
「五兩,最多只值五兩!!!不成就算了!」
宣榕也是第一次踏足此處,看得饒有趣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