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河東回程, 他就隱約察覺有人窺視。但當時正逢歲末年關, 千萬人湧入京師, 和他們同路的數不勝數。魚龍混雜里無法揪出異樣,這點疑慮也就暫時壓下來了。
可最近這種感覺愈發強烈。
他向來生活在危機四伏里, 對若隱若無的殺意很是敏感。
宣榕失笑:「好。在京我一般很少外出。」又問:「哈里克他們什麼時候回去?你恐怕得在望都多住一段時日了。」
一提到那倆, 耶律堯神色愈發沉冷, 嘲弄地道:「今晚。」
……
哈里克已經開始收拾行囊了。
看著他將包袱片攤開,胡亂塞些衣物, 和方才買的乾糧,一路要逃荒的樣子,格莎古麗在一旁看得好笑:「至於嗎?我不過就多了句嘴。」
「……趕緊走吧,趁今晚他還沒回來。」哈里克滿頭官司,欲哭無淚,「以後這些小道消息、流言傳聞,我要麼給你講全部,要麼提都不跟你提,否則你這一知半解,絕對會撞人逆鱗上。」
格莎古麗輕提小臂,搭在哈里克肩上,有一搭沒一搭呵氣道:「怎麼,不就是少年時受到過照拂麼,有所牽掛有所愛慕,很正常啊。你和我說他在萬佛洞,以為看見幻覺失魂落魄,還擋住耶律金屍體,不讓小姑娘看到,我都覺得是誇大……」
哈里克把她胳膊拂下,牽住她手,轉過頭來,猶豫片刻,還是道:「這種程度其實也無妨。但我撞見過阿堯毒發。」
那是他回北疆後的第二年。率了七萬兵力,對敵二十五萬。
耶律金作祟,給的是屢次三番輸給西涼的一支雜牌軍,早就對西涼人有心理陰影。老王也放縱兄弟們互相挖坑,只裝作不知。
相對於其他橫掃式碾壓來說,那場戰役贏得艱難。
需要事前動員,戰中監視、布局、調度。所以,只是險勝。
耶律堯回來後,一言不發地褪下血跡斑斑的盔甲,推拒所有慶功宴和交際,讓親兵把人擋在營帳外。
他經常會這樣,發病時誰也不能近身。近身過的,統統都死得悄無聲息。
「我那時實在是擔心他。誰知道他身上受沒受傷,黑色衣服連血跡都瞧不太出來……」哈里克越說聲音越低,「就闖進了帳篷里。他確實發熱了,燒得滾燙,那麼高一個人蜷榻側臥,把藏月貼在額頭上。」
格莎古麗是情場老手,意識到不對勁,心驚膽顫問道:「然後呢?」
「他就算閉著眼,也一直在無意識地念兩個字。」
「……哪兩個字。」
哈里克低聲道:「昭平。」
格莎古麗顫顫巍巍:「哪倆字?」
哈里克打破她最後一絲幻想:「你說呢?大齊還有誰封號昭平的。他總不至於念著鄰國年號,想著有朝一日篡位奪權吧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