耶律堯輕慢笑哼了聲:「我看龍椅上那位夾在中間,才是最頭疼的。中原講究平衡之道,有時候瞧得虛情假意,沒打打殺殺來得痛快。」
他悄無聲息帶人過了圍牆,又微微側耳,確認駐守的侍衛不過三人,隨從不過兩人,便沒刻意掩住嗓音。
這點動靜驚動門前看值的衛兵,立刻有人喝道:「誰?!」
但下一刻,宣榕只瞧見本來挺直的幾道剪影,軟綿綿到了地,她微驚:「他們……」
耶律堯拋了拋掌心還剩的兩枚小石子,道:「無事,請他們睡一覺。」
二樓臥房外間,也守了兩個婢子。隔空點了她們百會穴,兩人入了室內。
冉樂靜靜躺在床榻,還在沉睡。可憐他年近六十,形容憔悴,兩撇鬍子凌亂地貼在唇上,眼眶下是濃重的黑影。相比宮宴上的精神矍鑠,整個人骨瘦如柴,皮肉虛虛地掛在臉上身上。
宣榕不由蹙起了眉:「怎麼瞧著比前幾日更萎靡頹廢了。太醫院沒開點滋補的藥物嗎?還有這安眠香也太濃了……」
她多少懂點藥理,能嗅出旁邊冉冉升起的香爐里,安眠香料味道過甚。簡直是放了致死劑量,想讓人長睡不起。
宣榕下意識屏住了呼吸。一隻手伸了過來,把她往後撥了撥。
耶律堯言簡意賅:「不止。香料里有別的東西,你往後站一點。」
說著,他將香爐熄滅,掀開爐蓋,捻起一抹香灰在指尖抹開,湊到鼻前仔細辨認道:「還有曼陀羅和顛茄,都是致幻草藥。產自西部和蜀中。在蜀地山林甚至還會被當作香料——不過用量很淺。」
宣榕知道他對毒理頗有鑽研,但仍舊覺得不對,問道:「那他周圍侍奉的隨從,還有他的家人,怎麼沒有症狀?」
「這不正找原因麼,稍等。」耶律堯放下香爐,不緊不慢地湊到冉樂榻前,用手指試探著摩挲他頭顱穴位,似乎發現了什麼,微微一頓。
又拽著裡衣把他從床褥里提起來,指尖快速掠過冉樂的四肢關節和經脈。
他字典里的「憐香惜玉」四個字都是對人下菜,更別提「尊老」二字了,宣榕看他動作快速但毫不輕柔,眼皮直跳:「你輕點,他年歲大了,經不起這樣折騰。」
「他基本沒救了,死了也是解脫。」耶律堯冷不丁道,但手上動作確實放輕些許,把昏睡不醒的冉樂放回床榻時,甚至還順手把他蓋了被子,方才轉身道,
「鳩尾穴被人震過,這是發癲痴傻根源,很小切口,太醫一般診治不出。後面的香料只是維持這種狀態罷了。」
宣榕微微一怔:「也就是說……冉大人不是因為感染風寒發瘋,也不是因為公私事宜鬱悶而癲狂,而是有人暗害他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