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放下心來,循著幾天前的記憶,在外間堂內翻找片刻。
找到一扇藥盒,最上面壓著太醫院開具的藥方,格中有數份未煎制的藥材,甄別對比,分別是竹茹、枳實、陳皮、法半夏、茯神、黃連、牡丹皮,這些安眠鎮神的中藥。
宣榕沉吟片刻,拿了一日半的劑量。
值得慶幸的是冉樂被從外面關了禁閉,所以,煎藥的爐子和藥壺就在院中。燃起爐火,添水煮藥,蒲扇輕搖,宣榕做得很嫻熟。
她旅居外地,隔三差五會施藥,但著實沒想到這手藝在京城也會有用武之地。
爐火呼呼、藥湯咕咕,很輕的響動。
但還是順著窗柩爬入室內,傳進了耶律堯耳中。他有點分不清這是泡沫聲,還是峽谷里的風聲,只能用劍鞘外壁的刀片,刺破掌心,向蠱蟲嘲弄道:「假過頭了吧,她可不知江南發生了什麼。」
「可是我知道呀。」少女垂眸微笑,湊到他耳邊,狡黠地舔舐那已然通紅的耳垂,「你想不想看我哭著求饒,想讓我放棄所有的端莊、矜持、高傲和疏離,臣服在你身下,壞得徹徹底底,只屬於你?或者讓我想哭不能哭,想逃不能逃?只要你說一聲『想』,現在就可以。」
她勾勒出無邊的妄念捲軸,可惜想下探的手仍舊被抓住。
刀片擦著少女白衣劃破肌膚。很淺一道口,但她一動不動,沒有流血,顯然不是真人。
耶律堯面無表情看著她,終於道:「滾。」
近在咫尺的少女失望地嘆了口氣,曼聲道:「為什麼要戳破呢?就算是夢境一場,顛倒享受不也是極樂嗎?貪嗔痴念,沾上了,可就戒不掉了,你還在抗拒什麼。之前一直近身不得,好不容易靠近一次,還這麼冷淡——看來你不喜歡美夢成真了,給你準備許多新奇玩樂,奈何你無福享受,當真不甘。」
她頓了頓,咧嘴大笑:「那也無妨,圓滿你不要,那陪我一同墮入阿毗地獄可好?不過這是你自找的——」
話音剛落,她身後斑斕的石間壁畫雜糅扭曲,面前人和色彩混在一起,成為污濁的黑色。
緊接著,黑色水面上冒出一道泡沫,一隻蒼白纖瘦的手掙紮起伏,少女撲騰在水面上,用細弱的嗓音喊道:「救我……我腿抽筋了,動不了……」
他沒有動,用極為冷淡的口吻道:「幻覺也會溺水嗎?」
高懸的圓月比石窟之下更為皎潔,遠處宮宴人頭攢動,足下草木蔥蘢,但無論是剪影一樣的人,還是稜角分明的草,都透出一股慘白的假。
少女不撲騰了,她詭異地漂浮水面,幾近惱羞成怒,怒狠狠瞪著耶律堯,猶如花瓣一樣嬌嫩的唇中,發出的卻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尖叫,她憤怒指責道:「你就這麼想讓我去死嗎?」
耶律堯沒吭聲,這種與她截然不同的性情太好辨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