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說春水潤如油,謝旻卻感到心煩意亂,他跨進殿門,擺手揮退隨從,對雍容華貴的婦人行了個隨意的禮:「母后找兒臣何事?」
皇后在欣賞裱起來的一幅畫,捲軸極盡精美,天尊賀壽、天庭開宴,祥雲朵朵,金光璀璨,這是她逢九生辰,收到的賀壽圖。
她邊看邊道:「昭平的筆觸,愈發細膩逼真了。她真是做一事,成一事。當年江南慈善堂——哦現在好像叫濟慈堂——剛開辦,多少人看衰,現如今倒也像模像樣,能養人育人,還能為人謀出路活計……」
謝旻忍了半晌,笑了一聲:「您叫我來,就是夸表姐?」
皇后徐徐轉身:「無事就不能找你了?你是我兒子,當娘的想見見孩子,難道不行?」
謝旻在朝野上有與人兜圈子的耐心,但對於他這位母親,許多時候都是相顧無言,於是他淡聲道:「您想說冉樂反詩那事吧。父皇不透口風,但我派人去監律司問了,查到了常家頭上,該不會這也是您手筆吧?」
皇后頓了頓,搖頭,她頭上金釵搖曳,一陣光華亂晃:「不。本宮還不會傻到去動她——你沒發現你父皇本想壓住此事,偷偷把冉樂送走嗎?她早年還有策論流傳民間,這幾年卻從未參政,任何朝政議題從不表態,一年到頭甚至沒幾天在京城,誰會相信這種人有野心。」
謝旻嘲弄道:「表姐本來就沒什麼弄權心思,您以為誰都像您。」
皇后沉聲道:「本宮是在為你鋪路。」
謝旻長眉一擰:「拿我老師的血鋪的通天之路嗎?!」
皇后深吸了口氣:「這都多少年了,還不能翻篇嗎?」
「不能。」謝旻面上帶笑,語調卻冷然,「您喚兒臣來,若是想說,在父皇心中表姐分量更重,讓兒臣多加提防小心,那不必再說了。」
他拂袖而去,出了坤寧宮,快走到殿前,忽然聽到後面傳來一聲「旻兒」,也只是挑起個謙然的笑,溫和囑咐宮人:「照顧好母后。」
雨聲愈發大了。隨侍小跑著過來,給闊步前進的太子撐起傘,問道:「殿下這是去哪?」
「公主府。」
公主府內,宣榕正對著雨簾發呆,忽而聽到身後有腳步傳來,很狐疑的聲音:「姐,你燒衣服了?」
歷來貴族有「不服浣濯之衣」的臭毛病,若有誰能穿洗過的衣服,絕對會被記入史書稱讚。這是約定俗成的風氣,也因漿洗後的絲質刺繡彩衣也容易褪色,只能被送回拆解,或是乾脆付之一炬。
但謝旻還真沒想到宣榕會這麼做。
宣榕回過神來,摸摸鼻尖,神色略微不自然:「燒了件洗不了的外衣。阿旻,你怎麼來了?」
第64章 相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