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哪有!喝酒多痛快!」容松笑嘻嘻道,他那張漂亮的臉醉紅,神態倒是逐漸清明,「我來一件一件的說,先從裘安為何沒有考取功名,這麼多年仍舊是白衣說起。」
「你說。」見他口渴,宣榕便又命人去續了一壺茶。
容松先問:「郡主,您還記得蕭越在內閣時期,分管禮部,闈考抓的鬆散吧?作弊、替考、行賄諸事,不說層出不窮,至少各郡每年也是能有幾起的。後來經過整治,中部和東北各郡,逐漸安分守己,但安定這邊嘛,是西南荒野,兩國接壤之地。」
他搖搖頭:「我剛說了,『民風淳樸』得緊。讀書氛圍不好,科考環境更差,朝廷再怎麼開展整治,也很難顧及到這邊。而且民智未開處,您懂的,更容易槍打出頭鳥。」
「我去裘安年幼居住的窄巷閒逛,找了個鐵匠喝酒,據他說,裘安很早就被稱作神童,不用私塾夫子怎麼教,自學就能成才。」
「可裘安又家境貧寒,父母都是樸實莊稼漢,守著一畝三分地過日子。有才卻無自保之力,先是被同窗欺負,再後來,當地有個叫楊思的財主想出銀錢,讓他給自家兒子替考童試,至少搞個童生資格吧——但裘安這人比較軸,死活不同意,那財主也豪橫,直接讓人跑馬進田,把裘安家秧苗都踩了,那年他家顆粒無收。裘安呢,去集市購買稻穀,商販也都故意抬高價格。鄉鄰也不敢接濟,他伯父一家本來還送過點米粥,後來,估計被警告了,再也沒來串門。」
說到這,容松頓了頓,無不憐憫地道:「他爹餓死在了那一年。」
宣榕冷不丁問了句:「楊思沒想著給主考官行賄嗎?」
一般來說,替考操作更難,也更易露餡。
容松聳了聳肩:「這位縣老爺是褚家旁系出身,京中做過幾年小吏,眼界頗高,動輒要價千兩,哪有幾十兩銀子找個替考來得划算。」
宣榕又問:「所以裘安一氣之下,之後沒有再闈考過了?」
「他想考。但第二年,楊財主還是找他麻煩,比如門前潑狗血,找幾個風塵女子上門去嚷嚷,被裘安搞大了肚子之類……都是不入流的髒手段,但裘母被氣得中風癱臥,裘安要照顧老母,分身乏術,自然缺了考試。後來他告到縣衙,都讓楊財主拿錢擺平了。」
宣榕拂過腕上佛珠,嘆了口氣:「什麼時候的事?」
「八九年之前吧。」容松道,「早著呢,昔大人不在這邊。」
宣榕忽然輕輕問道:「那位楊思,還在安定嗎?」
容松搖頭:「死了。」
宣榕微驚:「如何死的?」
容松微妙一頓,剛要說什麼,就聽到雨打風吹的廊外,有人收傘走進,淡淡道:「意外。楊思一家都是意外死的。」
宣榕用眼神表現了疑惑。
耶律堯卻將油紙傘斜靠門旁,走過來道:「喝酒碰到容松,幫他擋了點酒,和他分了下工。裘安經歷歸他,我去查楊思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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