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夫子臉色一沉,冷冷哼了一聲:「小兔崽子!」
他說著又拿起桌上的拂塵,在沈夷光後背輕輕一敲,斥道:「我說為什麼一見你就想抽,原來竟是這樣!俗語道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』,就你那些小心思,難道真能瞞得過我?」
沈夷光苦著一張臉告饒:「老師,您實在太狡詐了!」
怪不得他方才東一句西一句完全不給他思索回答的時間,原來就是故意打亂他的思緒,好詐他一把。
「哼!」趙夫子佯作生氣,又敲了他一下:「莫非你現在當了大將軍八面威風,見昔日尊師落魄孤老,才不願相認?」
沈夷光一聽連忙擺手:「老師您這是哪裡的話!學生從未如此想過!」
「雖然您棍棒打人確實皮肉疼痛,但……」
他急於辯解,奈何這些年發生的事太多,他無法跟自己的老師說個明白,擔心他誤解,心裡著急。
趙夫子怎麼知道自己這學生嘴笨性子直的脾氣,眼看上學時間到了,等下學生們就要入學堂讀書,打斷他道:「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,隨我來。」
恰好此時有學生進來,趙夫子吩咐他看守別的學生早讀,等自己回來挨個抽背,然後領著沈夷光離開。
趙夫子的住處就在學堂後面不遠的草屋裡,沈夷光進去才發現屋內只一張破床、一張矮桌,兩個木凳,以及幾摞擺放整整齊齊的書冊,其餘竟什麼都沒有。
他不覺鼻子一酸,當即跪下磕頭:「老師這些年受苦了。」
趙夫子連忙扶他起來,臉上沒了剛才在外面做出來的嚴肅,輕聲笑道:「我如今兩袖清風自在逍遙,何來吃苦一說?」
「方才那話是故意逗你,我其實知道你這些年苦守邊疆,最是不易。」
趙夫子說著眼裡浮出淚花,「當初我對你也曾寄予厚望,嚴厲有加,果然你最出息。」
師生多年未見,如今又都境遇難過,不免感慨萬千。趙夫子是文人,情感比旁人更豐富,說著說著淚如雨下。
「現下新帝名不正言不順,行事毫無章法全憑心意,短短半年竟弄得民不聊生,往後可怎麼辦……」
趙夫子雖已多年不在朝為官,一顆心卻仍舊緊緊掛在京城,時刻關注朝中動向。近幾年發生的事他都知道,也聽說過沈夷光眼下是朝中通緝的要犯,以為大鄴氣數將盡心中愁苦,每每深夜想起,總要悲哭一番。
「可恨我一介草民,既不能上戰場一拼,也不能在朝中出力,只能躲在這鄉野間苟活老去。」他說完又是涕淚齊下,自責萬分。
沈夷光寬慰了他幾句,並不苟同他的話:「老師即便不做官,也一樣造福一方百姓。」
「難道鄉間的學堂就不是學堂了嗎?」
說到這,他抿了抿唇:「何況……我大鄴國力正盛,必不會絕路,咱們還有希望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