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韓拾一無法超越的存在。
但是實際上,更讓韓拾一生氣的不是銀瀝救他的目的,而是銀瀝為了這個不一定還存在也不確定能不能回來的人,耗儘自己的法力,把自己弄得千瘡百孔渾身是傷。
當時韓拾一剛睜開眼便看見銀瀝倒在血泊中,他心疼得仿佛那些血是從他心底流出去的一樣。
或許是他一開始就低估了夜浮光在銀瀝心中的地位,他的神尊師父,就是他的信仰。
但是,信仰也不是不能摧毀的。
韓拾一低頭苦笑,心中突然生出一個陰暗的想法。
陰暗潮濕的牆邊,韓拾一身上披著破布般的T恤和校服褲,宛如一個乞丐,而兩件死神法衣都被他包裹在銀瀝身上,仿佛生怕他的死神大人露出半截胳膊被什麼人瞧見。聽見銀瀝沒事,韓拾一目光總算晃動了一下,道完謝他便轉身尋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下,將銀瀝緊緊護在懷裡。
他的動作十分輕,但又充滿占有欲,就連十根手指都深深陷入銀瀝的白髮之中。
沒過多久,他又恍惚地抬頭問:「你說他沒事,那他為什麼不醒來?」
相寧已經感應到銀瀝體內的法力涌動,他若無其事地對所有人說:「不用擔心,他並無大礙,只是法力消耗過度,讓他睡會兒吧。」
正在所有人都準備鬆一口氣時,昏暗無比的長廊中,突然閃出一片亮光。
是相寧手中的生死簿某一頁,突然閃爍了三下,在這條瀰漫著死氣的陰陽路上,如同某種催促的信號。
韓拾一的目光從發亮的生死簿上移至那個蹲在牆角的,幾乎變得全身透明的鬼童身上。
看著這個虛弱的鬼童,他才終於想起穿魂中經歷過的種種——他要找的「爺爺」,就在自己身邊。
一隻鬼,何以至此啊?
不過只要想起老道長對鬼童說過的話,韓拾一就明白一切了——這隻鬼之所以變成亡魂法器,也是因為要保護他體內的東西。
鬼童在他身邊守護十多年,全因聽了老道長的「令」。
人鬼殊途,何來情分?
韓拾一頓時有種失重的感覺,他明明就叫韓拾一,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。
如同撐著一艘孤舟,漂泊在無邊的大海,看不見靠岸的燈塔,也沒有人為他而來。
所有人接近他都是有目的的,但所有的目的,都不是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