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先是不知到底是被拖入了魂識空間還是他的噩夢,他已經在那個密閉的黑色空間裡見過夜浮光不下十次了。有時夜浮光會同他說上幾句話,他對夜浮光敵意很重,基本一碰見人家,他不是陰陽怪氣,就是強行讓自己醒過來,總之他不想與夜浮光待在一處。
還有就是肉體的反應,他知道那個在自己體內移動的東西正是夜浮光呼之欲出的神魂。他深知自己是凡人之軀,夜浮光的一縷魂魄就算再殘,在真正甦醒時,也足以將他的肉身撐破。
簡而言之,這具肉身最終只能存在一個魂體,不是夜浮光死,就是他死。
顯然他被碾壓的可能性更大。
但他不甘心,這是韓靜留給他的,獨屬於他的血肉之軀。
於是他每晚趁銀瀝睡熟後,都會悄悄下樓,來到一樓盡頭的房間,也就是韓家的祭堂里。他翻遍了道長留給他的古籍,終於找到與「天書咒」相關的寥寥幾頁。
上面的文字與他身上封印的咒文相似,他看不太懂,於是試著用曾經學過的古文推演,勉強看懂了幾個字——剝、死、滅神。
韓拾一從小學的東西就很雜,不分門派類別,他沒有老師,全憑自己的悟性去各種符篆法術,這麼多年也總結了不少經驗。
世間的道法玄學,萬變不離其宗。
他將自認為能對夜浮光產生威脅的文字,用自己的鮮血抄寫在符篆之上,再默念口訣,配以手法結印,試了整整一夜後,他終於找到了能勉強抑制夜浮光的圖騰和法印。
這幾天他便靠著那些自己研究出來的符篆抑制體內的神,在銀瀝面前保持著正常的樣子。
可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法。
銀瀝曾說過,天荒古國滅亡後留有遺址,只是凡人看不見,也到不了。
天書咒是唯一能封印神魂的咒術,韓拾一認為他得去一趟天荒,只有找到使用天書咒的辦法,他便能繼續壓制夜浮光。
哪怕希望渺茫,他也想留在人世間多看銀瀝幾眼。
但銀瀝會幫他嗎?
他不敢確定,也不敢奢望。
一個是將自己養大的師父,一個只是相處不到數月的人間過客,韓拾一沒有十足的把握銀瀝會選自己。
他甚至從來不要求銀瀝為自己做什麼,他喜歡的是一個上天入地絕無僅有的神明,他從不奢求能得到任何回應。
哪怕最後銀瀝選了夜浮光,韓拾一也覺得這是正常的。
但是至少在那之前,他想為自己爭取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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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在想什麼?」銀瀝的聲音倏然從身後傳來。
韓拾一恍惚了一下,手中那疊冥幣便「啪」的一聲,全掉進火爐里了。
火光瞬間沖天而起,銀瀝揚起衣袖一欄,五指擋住了韓拾一的雙眼。韓拾一濃密的眼睫毛在銀瀝手心眨了兩下,撓得他的手心痕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