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寧確信,這種危險感並不是突然出現的,而是一直暗藏在韓拾一靈魂深處。在他獲得全新的肉體同時,又獲得了意想不到的力量,他終於不用繼續裝了,極具威脅性的人格終於迫不及待地涌了出來。
或許那份不為人知的狠戾與邪惡才是真正的韓拾一,有太多的人,包括銀瀝和他自己,都未曾真正看透過韓拾一。
「你看我作甚?」韓拾一偏頭看向他,眼神中竟帶著些陌生的警惕與打量。
「沒什麼。」
相寧側身過去,依照韓拾一說的,立即設陣將鬼神的神魂從錢坤身體裡調離,遷移回到棺材裡的金身體內。
錢坤此刻依舊昏迷,相寧伸手給他號脈,蹙起眉頭來:「這裡陰氣過重,他身體又太虛了,必須儘快離開。」
錢坤不能再在鎮魂塔久留,韓拾一自然是明白的。正值錢坤和鬼神都昏迷的時候,這裡只有相寧和他。韓拾一試探地問:「相寧,你為何幫我?」
相寧不會說謊,直說道:「冥冥之中認為你命不該絕,日後或許能助我一臂之力。」
果然世界上不會有免費的午餐,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好人。韓拾一笑了,「助你?你的目的是什麼?」
相寧搖了搖頭:「此計深遠,須從長計議,改日我必來找你。」
「改日?」韓拾一遲疑了幾秒,問道:「你怎麼確定我一定會幫你?」
相寧崎嶇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,他的眼神極為純淨,像是對此事深信不疑:「你一定會幫我。」
韓拾一盯著相寧看了幾秒,若有所思,但也沒再就此話題深入展開。他用一種難以言喻的告別眼神看向錢坤,說:「相寧,還要勞煩你把錢坤送回家,然後抹掉他的記憶。」
相寧不解地看向他:「你確定不讓他看你一眼嗎?你現在的模樣和以前完全不同了,他忍飢挨餓等了你很多天,就為了等你醒來見你一面。」
「不必。」韓拾一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,他看著沉睡的錢坤,眼前湧起了許多過去在人間的回憶,一時心情複雜。
「你們不是說,錢坤是我的福星嗎?就讓他繼續當個正常人吧,他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。人嘛,越平常越快樂,希望他往後的日子都能快樂無憂地度過。」他的後半句話不像是對錢坤說的,倒更像是在安慰自己。
「可是你還沒問他,想不想記得。」相寧看向懷裡的人,儘管他只是個誤闖了陰陽路的膽小凡人,但他也有自己勇敢的一面。他認為無論多麼渺小的人,都是應該被得到尊重的。
「你不覺得對他來說很殘忍嗎?讓他眼睜睜看著夥伴永遠年輕,只有自己孤獨地老去,直到死亡……」韓拾一蹲下身來,長發不經意落滿了地,使得他接下來的動作看起來都變得柔和了不少。
他用手拍了拍錢坤的肩,給他理順肩領處的皺褶。
他其實極少對除了爺爺和銀瀝意外的其他人做這些親密的小動作,但此刻他很自然就這樣做了。他覺得錢坤已然是他的親人,是他留在人間最後一個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