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線之下,這些不知名的粘稠液體呈現出一種幽藍光澤,聞起來還有一種難聞的魚腥味。在他們的頭頂上懸掛著一個巨型的木質圓盆,像是直接用大樹的天然樹幹雕刻而成的。木盆的邊緣刻畫著一些奇怪的圖騰,如果繞著木鼎邊緣轉一周,可以看出那是一棵平鋪開來的、枝繁葉茂的巨樹,樹幹的周圍圍繞著一圈人身魚尾的鮫人,像是在舉行什麼祭祀活動。
那些粘稠的藍色液體便是從這個木盆底下鑿穿的孔流出來的。
在籠子被毀的一瞬間,藍色的液體就已經向四周溢出去了,銀瀝和韓拾一的身上沾上的並不多。但是頭頂上那個巨大的木盆仍在源源不斷流下粘液,有好幾個人還未來得及躲閃,就已經被兜頭淋了個正著。
韓拾一也是這時才看清,在他們的前方還有四五個裝滿人的魚骨籠子也被毀了,不用多想都能看出,這個方向碎掉的籠子都是被銀瀝方才飛出的魚骨一同擊破的。
此時,如同瓮中之鱉的凡人已經完全暴露在祭壇之上,放眼望去,諾大空曠的祭壇周圍,不計其數的鮫人甩動著或鋒利或柔軟的魚尾,以一種收網式的排陣方式,氣勢洶洶地向他們聚攏過來。
仿佛他們這些人是被灑下水裡的魚糧,水裡的魚見者有份地蜂擁而至,不用多久就會被分食得屍骨無存。
一場人鮫大戰一觸即發。
所幸的是,位於中心最高點的祭壇,離這些鮫人還有很長一段距離。而那群離開水面的鮫人遊行速度顯然慢了許多,沒有完全泡在水裡時那般快得驚人。
祭壇是懸浮在空中的一大片四方石壁,像是一塊巨大的砧板,幾乎所有人都被剛才灌進籠子的粘稠液體粘住了身體,手腳不能動彈,只能像如同一條條待宰的魚那樣前仰後挺,樣子非常滑稽。
眼前,身形巨大的鮫人漸漸逼近,韓拾一撿起一片魚骨,利落地刮掉身上粘得不多的幽藍粘液。
在他身旁的銀瀝倏然起身抬腿,毫不猶豫地從一灘粘稠的液體中往前走出了幾步,站到了所有人的最前方。
他眉頭緊鎖,臉色陰沉,韓拾一一眼就看出他發自內心地非常討厭這些髒東西。
哐當哐當——哐當哐當——
幾聲沉悶的金屬與硬物碰撞的聲音響起,韓拾一循著聲音看去,目光鎖定在銀瀝的腳踝上,隨後整個人翕然一怔。
那雙本該好好穿著鞋子,好好走路的腳,不知何時變成了觸目驚心的森森白骨,踝骨處有兩道鑲嶔著法印的厚重枷鎖,每走一步,那枷鎖便碰撞一下白骨,發出沉重的悶響。
看著都疼。
他下意識伸手抓住了銀瀝的踝骨,從滾燙的咽喉處吐出兩個來:「疼嗎?」
銀瀝回首,低頭看向半蹲在自己身側的寒玉,恰好碰上對方複雜的眼神,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答道:「都是骨頭,早就不疼了。」
「到底怎麼回事?」寒玉語氣中居然帶著壓抑的怒火,握著他踝骨的手徙然用力,銀瀝身體一僵,笑道:「你害怕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