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銀瀝心中感慨萬千,他有很多很多話想要跟自己師父細說,比如說說他神魂滅亡那八百年,他去過哪些地方,見過什麼人,經歷了多少……但一想到夜浮光是搶奪了韓拾一的性命才得以甦醒,他便什麼都說不出口了,滾燙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,重逢的喜悅也一併被他壓了下去。
高興嗎?銀瀝自然是高興的,只是他這份高興對韓拾一來說無比殘忍。
他此刻心情無比複雜,如同掉進一個全是荊棘的牢籠里,左右橫豎都沒有好走的路。
曾經形影不離的師徒倆,如今卻相顧無言。
銀瀝心裡想什麼,作為師父的一眼便能看穿。
夜浮光對自己的徒弟總是比對其他人多些耐心的,他的目光停駐在銀瀝身上,一直沒有離開。他知道他想說什麼,也知道他在想什麼,所以儘管他什麼都不說,夜浮光都能理解他所有的感受。
但不知為何,在看清銀瀝唇瓣上那尚未癒合的傷口時,夜浮光的笑容輕微滯了滯,但僅僅只是一瞬間而已,很快就恢復得跟平時一樣了。
換成旁人或許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夜浮光這一瞬微表情和心理變化,但作為銀瀝唇上傷口的始作俑者,韓拾一倒是敏銳地將這一刻夜浮光的表情刻進了腦子裡。
他在來梵淨之前,不停地在銀瀝身上、唇上留下顯眼的吻痕,還不讓銀瀝用魂線治癒,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?
讓夜浮光嫉妒,讓他為之動容。
顯然,就在這一刻,他宣示主權的目的達到了。
韓拾一逆光站在九嬰背上,沒人注意到他這一瞬間微微揚起的嘴角,除了夜浮光。
然而,向來情感遲鈍的銀瀝上神,根本無法察覺這一切。
半晌,夜浮光才說:「也對,你何時真的聽過我的話。」
銀瀝笑了,為自己辯駁:「也不是全然不聽。」
白衣閒人巋然不動,在自家徒弟跟前微微頷首,目光卻看往遠方。銀瀝知道,每當自己惹怒了師父,他都會做這個習慣性動作。
「想必你們已經見過小椿了。」師父說的並非疑問,而是陳述。他的語氣煞有介事,仿佛銀瀝和韓拾一等人在山下的行動早就被他洞悉似的。
實則也是,他們進入梵淨山後所有的行動,夜浮光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「果然,沒有什麼能瞞得過師父。」
在師父跟前就沒什麼好繼續隱瞞的了,銀瀝抬手打了個響指,被牽魂繩捆綁著一邊手的小椿,就這樣憑空出現在所有人視線內。
夜空的雲層逐漸變厚,梵淨山頂也變得熱鬧了起來,久別重逢的人不止銀瀝和夜浮光,還有拂靈和小椿,梵淨國的聖女和她的子民。
光芒乍現,小椿頂著拂靈的臉,出現在真正的拂靈面前。
拂靈怎麼都沒想到,再次見到小椿,竟然是兩萬多年後的今天。
早在穿魂出來後,銀瀝就幫小椿恢復了意識,但由於她為了告慰自己殺死的國人,曾經將自己的魂魄撕成了數千片,用歸一陣勉強復元的魂魄根本就支撐不了多久。如果不儘快將其送入陰陽路,她就會魂飛魄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