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面前一個紅色的紙紮人倒提著兩隻腳踝,從舊樓的門檻那裡一步一步進來,頭顱上是用顏料畫著向上翹的嘴角。
手裡拖著個生死不明活人的紙紮人向前走,白布條和長繩遮擋的陰影里,緩緩走出另外五個紙紮人,同樣的步伐,同樣的動作,同樣向上咧的嘴角,慢慢地縮小了包圍圈。
四個人被迫靠在了塔形的承重柱上,臉頰旁是拳頭大的、塔身上的黑洞,寒氣從柱子上冒出來,幾乎要將他們凍僵。
他們無路可退,紙紮人卻沒停下腳步,除了那個雙臂沒紅紙的紙紮人,其他紙紮人一人找上一個,抓著他們的肩膀,將用顏料畫著的嘴貼在他們的額頭上。
沾了人血後,紙紮人眼睛位置的紅點似乎更亮了,白紙竹骨好像變成了銅骨鐵架,任憑他們怎麼踢打也不見分毫損壞。
沒有來處的風呼嘯得更厲害了,白布條和麻繩拍打在房梁與牆壁上,越發恐怖。
在這樣的環境下,馮勝第一個崩潰,他對著面前那張紙紮的簡陋面孔,涕泗橫流:「我和你無冤無仇,你抓我幹什麼?給我兒子買個媳婦又不是我的主意,是我爸媽的主意!」
「你要抓去抓他們啊!」他大吼大叫,「不要抓我!和我沒有關係!」
「還有旁邊那個女人,那個紙人手裡拖著的男人———」他大喊,「人是他們帶來的!冤有頭債有主!不關我的事!」
他在這裡大喊大叫,抓著他的紙紮人卻只是歪了下頭,上翹的嘴角更加明顯,明明是不會說話的死物,卻在此時有種無言的嘲諷。
「刺——刺——」
霧氣涌動的門檻外,傳來由遠及近的、雙腳在地面拖行的聲音。
一雙紅色的婚鞋跨過了門檻,紅嫁衣的衣擺貼著門檻一同滑到舊樓內的石磚上,長長的黑髮覆蓋住了新娘的面門,她每走一步,頭上的釵環便發出低沉的碰撞聲。
她的腳怪異地扭著,在他們驚恐的注視下,一步一步走上前來。
風吹開了她覆面的長髮,露出一張青白的臉。臉上妝容死板,低頭的時候,能看到口中塞滿了米糠。
第20章
虞荼是被砸玻璃的聲音吵醒的。
聲音不大, 但穩定且煩人,有種不撓不休的堅定感。
虞荼在床上痛苦地側了個身,絕望地睜開了眼睛,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霧了, 從房間裡看過去只能看到一個模糊且怪異的輪廓。
他爬起來開了燈, 燈光照亮房間,也照亮窗外的紙紮人,紅色紙紮人的頭顱緊貼在玻璃上, 沒有紅紙覆蓋的手臂一下一下在玻璃上拍打———還是個熟人。
可能是上次那個長得更恐怖的新郎給他造成的衝擊力更大,虞荼這次一點兒也不害怕,他拖來一個凳子坐在玻璃窗前,面無表情地和拍玻璃的紙紮人對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