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說他的奶奶六十多歲的人保養得看起來像四十來歲,那他的爺爺就顯得更年輕。年幼時他爺爺是這副容貌,如今他二十多歲,除了額頭多了幾條細紋外,他爺爺的容貌幾乎分毫未改。
聯想到他脖子那裡掛著那枚「定時炸彈」,百里明就更擔憂了。
他暗暗調整了一番,臉上掛起一個和平時差不多的笑:「爺爺,什麼貴客啊?神神秘秘的。」
他的爺爺目光終於捨得從手裡的資料上挪開:「這次來的客人特殊,脾氣有些喜怒無常。你這吊兒郎當的性格收斂些,當心惹到他頭上。」
「我們講話的時候你不要隨意插話。」他的爺爺說,「就當自己是個長了耳朵的木頭樁子。」
百里明:「……?」
這幾年他跟著爺爺見客,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奇怪的囑咐。
他嘟嘟嚷嚷的,顯出幾分屬於年輕人的不服來:「有必要這樣誇張嗎?」
他的爺爺看著他,忽然笑了一下:
「小孩子不聽勸,可是要吃虧的。」
*
下午六點,天色漸漸黑沉,在一樓宴會廳里忙忙碌碌的傭人們都不見了蹤影,唯有通明的燈火與長餐桌上熱氣騰騰的美食,昭示著這一下午的成果。
百里明跟在爺爺身後,一起站在大門邊,他動了動有些發麻的雙腿,不耐煩之餘,心中的好奇倒是愈發旺盛。
在他們的翹首以盼下,被清空的路上,突兀地出現了一個人影。誰都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出現在路燈下的,就好像是一眨眼,他就自然而然地走過來了。
隨著他越走越近,百里明也看得越發清晰———是一個年輕且好看的男人。
他的容貌清雋,看著就是那種很舒服的長相,但瞳孔赤色,眼尾也是赤色,於是便無端顯得妖冶。
百里明可不會傻到以為那赤紅的瞳孔是美瞳的效果,經受過鮫人可能真的存在這種衝擊,他甚至懷疑眼前走過來的這個人,說不準也不是人類。
「諦先生。」
百里明聽到他爺爺的聲音,帶著一種少有的恭敬。
那個年輕的男人懶洋洋地「嗯」了一聲,並不是很上心的樣子。
「晚宴已經準備好了。」他的爺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,「我們邊吃邊聊?」
那個被稱呼為諦先生的人走路幾乎沒有聲音,他維持著一種懶洋洋的調子:「隨意。」
經過百里明身邊時,他忽然轉頭看了百里明一眼。
百里明很難形容那一霎的感覺,恐懼似乎油然而生,好像夜色中店主將金符的殘骸放在他手心的那一個對視,相似又不同。
他們好像都無所不知,但百里明在他們面前,只有疑惑與驚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