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層通向二層的樓梯沿著暗紅色的鏽蝕的牆壁盤旋了大半圈,樓梯很窄,虞荼一步步往上走,肩膀不可避免地和牆壁磨蹭,近看這些鏽蝕很奇怪,虞荼將能量聚集在指尖伸手捻了捻———那不是銅鏽。
粉末捻開後,似乎有股極淡的血腥味。
在前方領路的九尾已經走到了樓梯的盡頭,它回身蹲坐著,逆著光,虞荼只能看到一個狐形的輪廓。
「不用看了。」九尾短促地笑了一聲,「那是我的血。」
如果它沒有說假話,究竟要多少時間,多可怕的痛苦,才能在鎮塔內部形成這樣層層疊疊的暗紅?
虞荼登上了鎮塔的二層,鎮塔的二層不像一層一樣積了那麼多塵土,但依舊有種灰濛濛的陳舊。
二層最右邊有扇落地窗,落地窗前是張木頭做成的圓桌,圓桌的右側有把躺椅,躺椅上有條陳舊到已經辨不出顏色的毯子,圓桌的左側是把搖椅,搖椅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缺胳膊少腿的玩具,正對著落地窗的,是個簡陋的圓凳。
「對這裡還有印象嗎?」九尾抬起爪子指了指右邊的躺椅,「幾千年前,你最喜歡蓋著條毯子躺在這裡曬太陽。」
「對面的那把搖椅是我的,上面堆著的都是你給我做的玩具。」它蹦到那把堆著玩具的搖椅上,搖椅連玩具在它的動作下化為齏粉,落了它一身,它抖抖毛,聲音里多了些許悵然,「就是現在再也不能碰,一碰就會化成粉末。」
「大胖雞曾經也很眼饞我的玩具,不過這些都是我的。」它又用爪子拍了拍那個簡陋的圓凳,簡陋的圓凳同樣化作齏粉,「所以它在我家,只有小凳子可以坐。」
「你看……」九尾渾濁猩紅的眼睛盯著那些飄散的粉末,「時間裡……一切都成灰了。」
九尾的聲音很平靜,平靜到不像一隻失去理智的詭獸,它在講著自己久遠的記憶,好像希望跨越了幾千年的時間,那個過去的嘉木英能想起來些什麼。
按理來說,面對熟悉的人,面對熟悉的物,就算失去了記憶,也應該在這樣的場景下依稀有幾分熟悉———可虞荼沒有這種感覺。
他只覺得陌生,好像在旁觀別人的故事,心裡沒有半絲波瀾。
如果不夜侯是嘉木英,他真的忘得這樣乾乾淨淨了嗎?
「大茶樹,你可忘得真徹底。」九尾蹲坐在那些齏粉里,它耳朵上那撮白色的聰明毛已經漸漸在向它身上皮毛顏色同化,「我之前這樣喊你的時候,你早把我抱起來梳毛了。」
「你的心比昆吾山的赤銅還要堅硬。」九尾從齏粉里站起來,它每向前邁一步,身形便大一分,「我把過去講給你聽,你卻無動於衷。」
「真可惜……」它嘆息道,「那我只能吃掉你了。」
過去的九尾食用人的情緒,接受人的供奉,成為庇護他們的圖騰,是被人心心念念憧憬的祥瑞,現在的九尾墮化,食用多少情緒,就吃掉多少壽命,如果能引起一個人有關它的大幅度情緒波動,那麼它就可以藉助著動盪的情緒,直接得到新的軀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