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有一味的縱容與支持,她的反應就像是這世間千千萬萬的普通人,有血有肉的、真實的人。
虞荼看著她不斷落淚的眼睛,那雙眼睛布滿了紅血絲,臉上的表情因為痛苦怪異而猙獰,他將她記在了腦海里。
「媽媽。」虞荼很努力地笑了一下,「你把我送回去吧。」
他用平靜的聲音說:「我們去找周醫生,再試一試。」
……
虞荼回到了他最初醒來的精神病院,主治醫生依舊姓周。
他每天要吃很多顏色鮮艷的小藥丸,大部分時候都是渾渾噩噩的,偶爾清醒,他會坐在窗邊,鐵欄杆將景色分割成數個小塊,春夏秋冬依次走過。
虞荼丟掉了和里世界有關的東西,撕掉了所有畫紙,他安安靜靜接受著治療,那些瑰麗又奇幻的東西離他越來越遠了,評估上的分數,一日高出一日。
爸爸媽媽經常來看他,他們一直是笑著的,只是眼神深處有著濃重的憂慮,他已經好轉復發重複了很多次,沒誰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好,又或者什麼時候,真正和這個世界徹底告別。
虞荼安靜得像一隻沒有生氣的人偶,又像是一朵慢慢枯萎的花。
治療的第一年,虞荼忘記了他所學的符咒與劍訣。
治療的第二年,虞荼對里世界的記憶開始模糊。
治療的第三年,虞荼開始忘記自己的朋友與親人。
治療的第四年,虞荼什麼都不記得了,但摩挲著自己右邊胳膊上橫亘的兩道醜陋傷痕,用自己藏起來的鏡子碎片,添上了更深的第三道。
那時窗外正在下雪,滴下來的血在白色的被子上,像是一朵朵盛開的梅花。
虞荼流著血,打開了那扇禁錮著他的房門。
走廊上看見他的護士發出尖銳的爆鳴,他們手忙腳亂地按著他,刺耳的鈴聲和混亂的腳步聲掩蓋了雪花落下時的溫柔。
有人在給他止血,有人在給他包紮傷口,這些感覺是那麼的真實。
「謝謝。」虞荼輕聲說,「我其實什麼都沒想起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