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類就是這樣,堅韌、聰慧,短暫如煙。
之後的年歲里,蒼龍送走了許許多多熟悉的人,從最初的領頭人到部落里最小的孩子,熟悉的人一個個長大,又一個個老去,再一個個離開,離部落不遠處的那座高山上,墳包一年多過一年。
蒼龍依舊是龍部落的大祭司,沒人比他更熟悉部落,但他有時會恍恍惚惚覺得,這並不是他熟悉的那個部落———縱然部落里的每一個孩子都由他親眼看著長大。
白澤同他一樣,開始面臨死別。
那些人好像前一天還在和他嘻嘻哈哈,後一天便永恆地沉眠在了地下,熟悉的人越來越少,白澤慢慢發現,他似乎不會笑了。
死亡像是一粒粒灰塵,看似輕飄飄地覆壓在他身上,灰塵沒有重量,但越積越多,要將他的心壓垮。
曾經的離別在他的心上刻下重重一刀,傷口癒合留下了巨大的疤,而現在無數細小的刀落下,又重新將疤痕撕開。
白澤看到了很多海底的游魚,又看到了很多飛在天上的白鳥,它們是那樣的孤寂,又是那樣的永恆。
他在月色之下用了一整夜的天賦,朝光亮起時,鬢邊開始有了白髮。
諦聽已經有了人形,白澤在經過麒麟的允許、又詢問過諦聽自己的意見後,將他留在了身邊,他帶著諦聽在這個熟悉又不熟悉的部落里生活,教給他很多作為「神獸」才知道的東西。
麒麟仍舊在大荒的各個地方神出鬼沒,只是他的記載里,開始多了災劫之前存在的異獸異植———被異化過的存在,他們的傳承似乎也受了影響,即使新的傳承者在天地間誕生,也會在年歲漸長中不知不覺被異化。
他們似乎對天地間誕生出來的新種族充滿了怨恨,於是將他們視作了補充力量的源泉,麒麟整合的那本書上,漸漸多了許多食人的記載,比如鬿雀、比如合寙、比如諸懷。
於是大荒之中的人類迎來了從誕生到現在最大的危機,一時間死傷無數,他們將這些異化的存在統一稱呼為「墮獸」,又將墮獸的特徵在大荒中傳揚。
越來越多的人類開始覺醒靈力,有了屬性,跟隨著麒麟他們散播出來的方法修煉,以抵禦墮獸的危機。
他們和墮獸鬥爭了上千年,久到語言有了成熟的體系,村落變成拔地而起的城池,久到整個大荒天翻地覆。
千年間,天之驕子也好,庸碌凡人也罷,終究逃不過時間,白澤注視著他們的存在與消亡,他不復少年時的銳氣,時間將他打磨得穩重寬和,他一直站在最前方,人類將他奉為智者,異獸異植對他給予信賴,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著,鬢邊的髮絲卻越來越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