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麒麟下山之後轉頭去找了蒼龍,蒼龍鬢邊也有了白髮,風姿卻一如當年,他們在月色之下,如兩千多年前一樣,在同一座山上喝了一場酒。
從山巔向下俯視,那處已不再是部落,而是一處拔地而起的城池,青石磚的高聳城牆,隔一段路就有的嘹望塔樓,還有塔樓上披盔覆甲的軍隊,星星點點的光在城牆之後閃爍著,那是一戶戶人家的燈火。
兩千多年前喝的是微醺的果酒,兩千多年後的酒卻辣得燒喉,麒麟喝了一口便忍不住咳嗽起來,這酒將他嗆得厲害。
蒼龍腳邊堆了許多酒罈,他喝起酒來就像喝水,連表情都未曾變一下。
麒麟咳了半天才緩過來,他抱怨道:「你就不能幫我拍拍嗎?」
「矯情。」蒼龍往他懷裡扔了個水杯,「你哪有那麼弱?」
「我說你這性子得改改了啊!」麒麟打開杯子喝了一口,是溫水,「就算你武力值高,沒人打得過你,但人可以心裡蛐蛐你啊。」
「在心裡說我又聽不見,隨他們去。」蒼龍說,「難道他們敢將難聽的話放到我面前?」
「我說我們獨斷專橫又實力高強的蒼龍大祭司———」麒麟拖長了音調,仿佛又回到了兩千多年前那個口無遮攔的夜晚,「人是會變的,小心翻了船。」
「人生百載,人心萬變。」蒼龍說,「我早知這個道理。」
「咚——!」
酒撞上了酒罈的壇壁,麒麟一時啞口無言。
蒼龍帶著他回到這座兩千多年前的山上時,他的意識在這座山上掃到了許多土包,有的土包里什麼都沒有,有的土包里還殘存著些許白骨碎片———兩千多年前那個部落死去的所有人,都被埋葬在這座山上。
麒麟知道蒼龍心情不好時就會來這座山上坐坐,偶爾會喝一點酒,然後他再從山上下去,又成了那個威嚴無比的大祭司。
「我沒法勸你。」沉默了好一陣子後,麒麟聳聳肩,「你是我們中最堅定也最固執的那個。」
他又喝了一口酒,嘆道:「兩千多年了……連酒的味道都變了。」
時間裡,什麼都會變的。
「蒼龍啊……」麒麟莫名其妙地問,「你會不甘心嗎?」
蒼龍沒有回答。
一直到麒麟離開,他都沒有回答。
……
麒麟繞著大荒走了一圈,逮住了幾個在兩千多年遊歷里交上的朋友,短暫逗留又再次分別後,他深刻感覺到了自己的衰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