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長隋有一瞬間以為自己還在做夢。
如果不是做夢,他那嬌氣得連床板硬一點都睡不慣的小侄子,怎麼會出現在條件差到有時候連水都供不上的荒地?
兩條胳膊上還貼了不少創口貼。
宋吟特別怕疼,有一點點痛都要動輒大呼小叫,以前他每每見了血,絕不可能一個人忍著,照他逮著人就作的小姐脾氣,一定要鬧得舉家上下都來哄他。
現在身上有了那麼多傷,他反倒安靜得一聲不吭。
太反常了。
反常到陸長隋站在大雨里一動不動,沉默地看著窗戶裡面。
宋吟剛睡醒,這一天不知道什麼原因,羊頭男過來了一趟,只匆匆給他送了飯就走了,他樂得清閒,走進衛生間洗了把手。
他眼皮懨懨垂著,還不太有精神,嘴唇比起之前鼓出很多,宋吟故意不去看鏡子,裝聾作啞地當沒看見,他就不是腫的。
水流在每個指縫裡流過,宋吟雙手交叉洗了洗,關掉水龍頭,在毛巾上擦乾淨水才從衛生間裡走出去。
外面仍舊黑得讓人昏昏欲睡,是個睡回籠覺的好天氣,宋吟閒著也沒事做,一出來就朝床那邊走。
連床角都沒碰上,他就聽到有人叫他名字。
宋吟轉過頭,一眼看到門口站著個身體修長的男人,眼睛黑沉沉,大概從小就嚴格恪守著某種禮儀,因為手上拿著傘便沒有邁進來,停在門口看他。
宋吟:「……」
他說怎麼從剛才開始屋子裡就冷冷的。
想要他小命的陸長隋怎麼在這裡??
宋吟這些天被親得嘴唇都不是自己的了,雖然知道不是陸長隋的授意,但他一直控制不住自己遷怒。
現在陡然見到陸長隋,他第一反應是朝後退了步,連舅舅都沒喊。
他的害怕躲避,冷漠視線,讓昨晚胃病復發現在臉上還沒恢復血色的陸長隋輕抿了下唇。
陸長隋攥了攥手指,站在門口進也不敢似的,像是怕被更討厭,動作聲音都很收著,目光自下而上忍耐地看過宋吟身上,輕而低地問道:「那些是怎麼回事?」
嘴怎麼腫的,身上這些傷又是哪裡弄的?
宋吟張口就想說你不是都知道嗎,臨到口卻快速、硬氣地說:「不用你管。」
宋吟覺得自己大概是,死到臨頭膽肥了,剛才不叫舅舅,現在更是將人視為空氣,小臉冷漠而決絕,頂著薄紅的嘴唇走到床邊,自顧自坐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