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封知道自己應該向著喬御醫,但萬一,他只是說萬一,萬一糯米糰有什麼難言之隱呢?
這片林子裡喬既白的地位等同於族長,甚至有些時候還要隱隱高於族長,每個年輕人都當他是神明,他說什麼就去做,從不會有像面前這條人蛇詢問「為什麼」的情況。
喬既白看著高達七尺的人蛇,眉間微微攢了些涼意:「人族吃不慣人蛇族的東西,你貿然送去給他,他吃壞了肚子,我還要給他治。」
他說的像是非常不願意接觸屋子裡的人。
烏封攥著沉甸甸的箱子,身上出了汗,布衫映出精壯的麥色胸膛,他努力思索了一下喬御醫的意思,然後他搖了下頭,聲音渾厚:「這是我在人族那邊買的,糯米糰能吃。」
喬既白怔了下,他聽到烏封口中的稱呼,周身氣壓不引人注目地驟降,他只是晚到一會兒,於膠憐又對著這條人蛇發騷了?
喬既白溫和的面龐微微抽動,他壓著內心隱晦的異樣,語氣微冷:「既然是你專門出林子給他買的,那就拿給他吃吧,省得浪費。」
「喬御醫,你手裡的箱子,」烏封舌尖生澀地捲動,發出他不太熟悉的漢語發音,「也是給糯米糰的?」
喬既白面色不改,只稍稍抓緊箱子的提竿:「這是我晚些回去自己吃的,烏封,進屋吧,我有些話要和他說。」
他代指的是於膠憐,看來是真的厭惡痛恨,連名字都不願意提。
烏封在原地頓了頓,半晌後拿著箱子緊跟在喬既白後面進了屋,他在進門時矮了矮頭,避免頭部被撞到,下一刻腦袋抬起,他看到了貝殼床上的糯米糰。
糯米糰正在看他放在桌上的那幾冊書,今天私塾課上先生不講這些,用不到,烏封就沒有帶,把他們都放到了屋子裡。
宋吟正好用他們來解乏,他不敢出林子,怕迷路,就只坐在貝殼床邊緣的一點位置坐了半個時辰,實在太無聊了,他就拿了一冊桌上的書,看人蛇都在學什麼。
人蛇學的東西和人族完全牛馬不相及,他們學的大多是怎麼捕獵,還有怎麼才能更好運用他們的蛇尾,像人學的那些之乎者也他們一點都不感興趣。
宋吟看了一下午,看得入了神,現在聽到門被打開,他還遲鈍了小半會兒才看過去。
看到喬既白和那條古怪人蛇一起進來,宋吟捏著書頓了頓,心中升起一些茫然,不過這茫然轉瞬就被飯香攫取,他放下書往前走兩步:「喬御醫,你給我帶飯了嗎?你手裡的是給我帶的?」
喬既白面上神情不定,他嘴唇動了動。
面前的人放下書,彎腰眨眼往箱子裡面看,又抿唇朝喬既白臉上掃一眼,舔了下乾燥的唇,小動作一個接一個,最後全匯在臉上,傳達出「我就知道」的信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