衛慕青沒察覺出什麼來,他天生性情淡漠,旁人是高興也好,生氣也罷,和每日要睡覺一樣不值得在乎。
但衛慕青看出程知之有些期待,在期待什麼,他全然不知道,沉默片刻他道:「先坐吧。」
房間門被外面的丫鬟關上了,這氣氛明顯就是要商議重要事情的。
宋吟環顧了一周,沒看到原先他拿來的婚書,有些緊張、又有些困惑地應了一聲:「好。」
衛慕青的房間並不奢華,椅子是普通木頭樣式,沒有頂貴重的紫檀和絲楠木,比尋常人家的還尋常。
衛二爺節儉慣了,月盈則虧,水滿則溢,太張揚不是好事。
衛慕青見程知之坐到了椅子上,手指一推,將裝著滿滿桃酥的盤子推到他面前。
聽那些小廝透露,現在的年輕人很愛吃這些甜甜的玩意兒。
他沉聲示意,「吃吧。」
卻沒見程知之有要伸過手來拿的意思。
衛慕青低下頭去看。
椅子上的人瞄著木盤,目光猶豫不決,還有些如臨大敵,半晌他抿唇別過頭說:「二爺,我最近都胖了,該控制點飲食了,這些東西,還是留給二爺自己吃吧。」
屋子裡亮堂堂的,兩人一站一立。
衛慕青好半天沒有回話。
丫鬟去叫人叫著倉促,程知之來也來得倉促,來前應當是在脫衣服,鞋脫了,裹著腳踝的襪子也沒穿。
原本就不是寒門子弟,是大門大戶的獨苗郎君,身上那件衣服是香雲紗布料,平城最大的成衣鋪子一個月都只能進幾件,稀缺得很。
他一身皮肉都被這純黑衣袍襯得像是一碗剛打出來的豆漿泡沫,一段腰細窄得可憐,上下連身包裹住的臀瓣、長腿都恰到好處的柔軟,隨便來個男人就能把他扛在肩頭走上一天都不嫌累。
衛慕青知道現在年紀小的都追求瘦,但像程知之這樣的,他見了只會覺得平常他吃的太少。
怎麼也嫌自己胖?
衛慕青蹙緊眉:「你還小,不要學那些沒用的習慣。」
衛家人都懼怕衛慕青,他前一晚去打仗,第二天就能安穩睡下,教訓起人來毫不手軟,就連衛搖廂很小的時候都被他訓哭過。
他話明顯是說重了,程知之聽過後圓潤的肩膀打了個小抖,被衛慕青正好看到。
衛慕青沉沉的臉色頓了一下。
說到底,程知之並不是他們衛宅的人,恐怕連大聲點的低喝都沒曾受過,吃不吃飯又哪由得他來管……
突然,衛慕青感覺到一雙柔軟的手指牽住了自己,一抬頭,只見程知之兩排睫毛鋪展開來,眼中藏著怯怯的、有點不敢相信的欣喜:「二爺在擔心我嗎?」
陡然僵住。
或許再過十幾年,衛慕青都能記起這份全身麻痹的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