衛慕青收起槍,沉沉地問這大半夜闖進屋裡的逆子:「這麼晚了,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找?」
衛澹生道:「當然是大事,爹您的心頭病,租界那事。」
衛慕青的臉色顯而易見地變了變,眸色深沉。
原本想說話,卻見一邊的宋吟忽然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毛巾,繞過衛澹生朝桌前走去,輕紗質地的袍角露著隱隱可見的腿肉,瑩白透亮,表情有些淡:「二爺,我想睡覺了。」
衛慕青抬手攏了下宋吟的發尾,面色沉冷,頭髮還沒幹。
衛澹生怎麼能看不出宋吟的意思,這是不想聽他說話呢。
他屈指輕敲了一下大門,懶散道:「我知道爹心疼小娘,您出來,我們去客廳聊,讓小娘好好睡覺。」
話音落地時,宋吟抬起眼,兩人短暫地對上了一眼,那一眼的暗潮湧動沒被衛二爺發覺。
大雨傾盆,兩男人踩著雷聲出了門,屋子裡終於安靜了下來。
宋吟吹乾頭髮,走去換了一件寬鬆點的衣服,免得磨得那裡更加腫痛。
被衛澹生一打攪,落過一次水的宋吟沾上枕頭就睡了,連衛慕青是夜裡幾時幾分回來的都不知道。
第二天一早雨停,宋吟怕衛澹生又找上門,早早便拿著一個錢袋,帶著小廝出門,去為衛二爺擇選福袋了。
但不知是不是倒霉過頭,這一大清早,宋吟又遇上了事。
……
這附近又多了幾家餐館,但人氣最旺的福平大餐館屹立不倒,還是這裡的龍頭。
昨夜下了雨,幾個小廝拿著竹苕帚在掃地上的積水。
周羿坐在一個石階上,悶不吭聲在低頭看書。
看了將近大半,真正進到腦子裡的沒多少。
每頁沒看上兩行,周羿便在紙上了看到一個雪白的小郎君,將撿起的木條遞給他。
那天以後周羿常常會背著背筐繞遠路,但再也沒在田地里見過那個人。
還不知道名字,也不知道幾歲。
周羿弓著寬厚的背,長著厚繭的虎口握了握,盯著自己的手發呆。
他這副樣子惹來旁邊那幾個小廝竊竊私語。
餐館馬上要營業了,周羿停止無意義的走神,正要站起來,耳廓忽地湧進來這幾天都在想著的一道聲音。
周羿一時僵在石階上,分不清現實還是幻想,直到那聲音再次響起,咬字吳儂軟語一般的軟和,但含著媚,此時似乎有些煩亂地道:「……我不是都說了嗎,我沒有拿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