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廊上的小廝戰戰兢兢,就見屋裡的衛澹生看著小姨娘滿桌子不知做什麼用的小方盒,看了一陣,猛然揮手將所有東西掃到了地上。
一桌的奢侈品被橫掃在地,發出了丁零噹啷的悶響,衛澹生看都不看腳邊翻滾的圓盒,隨手撈起一把傘便走出了衛宅。
他走後,小廝終於能喘過氣來,鑽進門縫裡,七手八腳把地上的東西全部撿起來恢復如初。
彼時一輛被雨砸得噼啪響的福特車停在了沈宅前面。
衛澹生撐傘從車上下來,被傘檐壓住的眉眼戾氣騰騰,守在門口的沈家小廝一開始沒看清他的臉,恍恍惚惚地還以為來了個煞神。
瞧見是衛澹生,那小廝才趕忙進門通報。
不多時,衛澹生被通報完的小廝領進了沈宅,沈陵黑髮垂散,顯然剛睡醒不久。
衛澹生沒像以往調侃他的儀容,一臉冷氣,走過去便問:「沈陵哥,你這兩天有沒有見過程知之?」
沈陵正準備泡茶的手一頓,面色不改道:「沒有,怎麼了?」
衛澹生眉眼中籠著一層鬱氣,含糊蓋過道:「沒怎麼,鬧了點脾氣,這兩天沒回家。」
這是不打算讓他知道詳情的意思,沈陵能聽出來,他一面磨著茶蓋,一面想起了那天的可憐叫聲,明明不是自己的家事,卻不由多事地低聲道:「如果他不願意留在衛家,不必強迫他。」
衛澹生沉默下來,定定看了眼沈陵,轉身的時候冷笑著擲下一句:「絕不可能。」
衛澹生連傘都沒有打,冒雨走回車邊,他一手撐門,正要俯身探進去,眼裡滲進了礙事的雨,他冷臉閉了一下眼。
復又睜開時,衛澹生一條腿都伸進了車裡,卻忽然看見不遠處的小巷口有一道眼熟的身影。
因為是刻進骨髓里的熟悉,他不由停了下來。
灰濛濛的雨霧中,衛搖廂還是穿著那件青灰的長袍,襯得身形如青如竹,他手裡拿著好幾袋大紅的東西,拐進一條巷子前,還警惕地往外看了一眼。
衛澹生停的地方恰好在他的盲區,他看不見,所以衛澹生連動彈都懶得,狹長的鳳眼眯成一條縫,審視地看著行為鬼祟的衛搖廂。
那小子在幹什麼?
這種天氣跑出來,手裡還拿那麼多東西?
衛澹生昨晚就覺得奇怪,之前程知之搬去琳爾登公館的時候,衛搖廂一天正事不干,滿口就是要去找小娘。
現在程知之又不見了,他卻沒把找小娘再掛在嘴邊,反而一天天神出鬼沒,甚至這種大雨天居然還跑到了一個暗摸摸的小巷子裡。
衛澹生不是疑神疑鬼的性子,但某種直覺,讓他無法做到忽視老二的異常。
他砰地關上車門,往剛才衛搖廂走進的小巷去。
拐進巷子裡,衛搖廂身影已經不見了,但這條短巷只有最盡頭有一戶人家,黃花木門,左右兩側貼著用漿糊的紅聯,字跡因為年久變得模糊不清。
衛澹生湊近門口,還沒怎麼著,忽然就聽見裡頭傳來了衛搖廂訥訥又欣喜的聲音:「小娘。」